男人只觉得烦,但他忙着自己的事,顾不得打断。
简陋的柴门没有关,男人不在乎,反正如今灌城中也不剩下什么人。
风推着柴门来回摇晃,露出门后好端端立着的一双红鞋。
红缎鞋面,油光锃亮,黯淡的暮色下像是两汪血。
同样的鞋被放在见生脚下。
连同一身素白的长袍,一尘不染、没有任何装饰,像是一个两面开洞、连着袖子的口袋。
这是明日大雩的装束。
阿汾将长袍捧在怀里,贴在脸上,爱不释手,又小心翼翼。阿汀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看着搭在架子上的长袍,又害怕,又有隐隐的欢喜,出声问道:“阿汾姐,进了濯山以后,会怎样?”
“当然是见到龙神啊。”阿汾理所当然道。
“龙神……”阿汀问,“龙神是什么样子的?”
“既然是神,一定是英武又威风。”阿汾抬起头,边想边说,“就像那天来的官爷一样。”
阿汀脸一下热起来,轻轻啐一口,翻个身躺下。
“阿沅,你怎么了,还好么?”
许久没有听到他开口,阿汾便看过来。见生摇摇头:“阿汾姐,我好多了,就是有些累。”
“你们先聊,我出去解手。”
他推门出去,不一会屋外传来“啪啦”一声脆响。
阿汾:“怎么了?”
见生的声音透过门缝闷闷传回来:“不小心打碎一个陶罐。”
阿汾“哦”一声,注意力又转回怀里的雩服。
明日自己就要穿着这身衣裳,跟在华美的万工大轿之后,随小姐一起去往濯山深处了。
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忍不住微笑起来。
门外,见生等着巡夜的家丁离开,捡了块锋利的陶片攥入手中。
家仆们没有净房,一般都是在后院附近的草丛中解决。既然说了是出来解手,做戏要做足,见生迈步向那处草丛走去。
下午净身仪式结束出门时,他看到了瞎子。
说是“看”并不准确,瞎子施了隐身符箓。
只是在纵横交错的“天道”中,突兀出一块人形的空白,不受扰动、无法侵染,让他想起随州城中的小院,极致的干净。
瞎子就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这个念头仿佛一颗定心丸,让他被震撼到的心神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