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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案二少女之死(第1页)

我一边收拾一边问胡宗仁,你光拿东西有什么用啊,这天远地远的,难道还要回重庆去找老太婆吗?胡宗仁想了想,然后突然手上使劲,原本一直在一边哼哼一边大骂放开我你们这些强盗的妇女,突然杀猪般的惨叫起来,她这一叫我却有点紧张了,尽管不靠谱,但说什么也是这姑娘的妈妈。我担心这姑娘会不会看到我们在欺负她妈妈然后出来攻击我们,明明是个糊涂了的鬼魂,可就变成攻击人的恶鬼了。我提防了很久,我和胡宗仁都没有受到丝毫干扰,这说明要么姑娘的鬼魂此刻不在我们周围,要么就是她自己也比较乐于见到妈妈受到惩罚。

胡宗仁用力压着,那个妇女痛得哇哇大叫,胡宗仁问她,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哪年生的?那个妇女痛得赶紧快速回答到,1993年出生的,她叫田欣!胡宗仁又加了一把力,问是几月几号生的?妇女带着哭腔说,4月16号。这时候我也差不多收好了那些东西,我对胡宗仁说行了咱们走吧,那大夫拦住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她就算不知道你们是谁,可她知道我是谁啊,你这不是害我吗?我拉开他的手对他说,我要是不这么做,才是在害你呢,我和我的同事现在就从这里走出去,我希望你能私下说服这大姐,等我们做完事,自然把灵位和遗像归还。我对大夫说,如果你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不是坏事的话,就拜托你了。

大夫看着我,虽然眼神里很着急,但我想他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从他决定带我们来找这个妇女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他是个好人。见我这么说,他也没再继续阻拦我,而是微微侧身,让我从他身边走过去。走到门边的时候我对胡宗仁说,你还不走?胡宗仁才松开了那个妇女,跟着我一起出了屋子。

外头的天差不多已经黑了,没电梯我们只能步行下楼,远远听到那个妇女在屋里传来泼辣的叫骂声,以及大夫耐心劝说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但能隐约感觉到,大概是那个妇女威胁说要报警之类,然后大夫一直在劝她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迫不得已才这么做要她息怒等等。胡宗仁问我,咱们会不会把这个大夫给害了呀,我俩没留名留姓,又不是本地人,光凭几粒枣子可查不到咱们。我说但愿不会吧,这个大夫是好人,咱们尽快把事情给办了,早点让这大夫脱身。

由于是坐那位大夫的车来的,所以我们只能打车回了周大姐家。下车以后我问胡宗仁,现在咱们手里除了这个姑娘的姓名和生日之外,没什么别的东西了,我们要怎么问?因为我心里知道,不管哪门哪派的师傅,都不会轻易选择直接召唤亡魂来问话的方式,因为这样对于自身的损耗太大,即便我们有阴枣和姓名等。所以直到我问胡宗仁这句话的时候,我依然觉得他不会亲自来做。我在这行干了整整十四年,用到直接召唤亡魂的方式,不超过五次。

胡宗仁想了想说,那还是打电话给黄婆婆好了,现在有名字有生日,她能够算出农历来,加上籍贯的关系,应该能比较准确的找到这个姑娘。我松了口气告诉他,那我来打电话,胡宗仁说他自己亲自打。于是他给黄婆婆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拜托她老人家走个阴,黄婆婆说大概一个小时后给我们回话。

我们到了周大姐家里的时候,张先生压根就没意识到我们来了,还是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双手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腿的姿势却好像那些礼仪小姐似的,侧身坐着。我们对周大姐招了招手,让他到我们身边来,考虑到一个小时以后就能够知道结果,必要的防范措施还是要做的。于是我悄悄手里拿着红绳,绕了沙发一整圈,期间我非常警惕,生怕被张先生发现,所幸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些我看着作呕的肥皂剧上,根本没察觉到我在动手脚,直到我把绳子栓好后,才把我们下午遇到的一些情况,转告给了周大姐。

不到一个小时,黄婆婆就回了电话。从她口中我们得知这个女孩已经是三个月前就去世了,死因是脑膜炎。原本这样的病死人是常有的,要是每个因病而死的人都变成鬼的话,那全世界的人都是猎鬼人也对付不过来。黄婆婆还说,这个女孩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初中念完以后就辍学了,由于15岁没有成年,但是家里又非常困难,母亲成天在她耳边念叨说养她到20岁,就赶紧找个人嫁了,嫁人后她就把现在住的这个房子给卖掉,然后搬过去跟女儿女婿一起住,言下之意,就是我把你养大成人了,你就来给我养老一辈子的意思。田欣算是个懂事的女孩,知道母亲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也不容易,虽然母亲在有些行为上的确做得很不上道,但是那终究是自己的妈妈,于是她辍学后在家没呆多久,就去外边打工,因为文化低,岁数小,很多单位都不敢收留她,所以两年来只能在一些餐馆当服务员之类的,收入不高但统统拿回家。田欣的妈妈身体有残疾,背一直不好,所以也只能打点零散工,母女俩的日子虽然谈不上有上顿没下顿,但是也是比较清苦的,直到一年以前,田欣的母亲偶然从别人那儿得知药房的那位大夫在收购阴枣,于是她就去打听了一下阴枣到底是什么,发现虽然自己有两个女儿但是大女儿已经嫁人了,也没怎么管过她,小女儿虽然还没成年但是已经是进入了发育期,符合养阴枣的条件。

黄婆婆接着说,田欣告诉她,她妈妈打听到了这个枣子收购的价格比较高,一个月光是养那么十几粒枣子,就能给家里增加接近1000块的收入,于是就开始给田欣灌输这个思想,说你现在每个月都有例假,反正流了也是流了,还不如用来养枣,还能卖一笔钱。起初田欣是不答应的,因为任何一个正常的女孩子应该都觉得这个做法比较荒诞,而且自己还这么年幼,这种事怎么做得出来,那一天,她跟她妈妈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负起之下就跑出了家。

田欣说,本来她觉得自己命不好,遇上了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妈妈,而且母亲的要求很过分,让她觉得生活真的很苦,很没希望。于是她就走到涪江边上,打算投江自尽,结果被路过的人给救了起来,没死成,还让民警给送回家了。因为民警对田欣的妈妈进行了批评,所以她妈妈开始几天对她还是客客气气的,可是越到后来,她妈妈就故意成天当着田欣的面唉声叹气的,搞得她很不舒服,心想反正自己都年纪轻轻都活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让大家都痛快点呢,于是她就答应了她妈妈制作阴枣的要求。

原本这也是个人选择,没有什么好觉得光彩的,但是没过多久,田欣觉得自己身体不舒服,跟母亲说要去看病,母亲一直跟她说只是小伤寒过几天就好,于是就这么拖着,身体越来越差,直到有一天晚上头疼得实在不行了,打算半夜去叫母亲带她去医院,却刚刚从床上起身,就因为脑供血不足的关系摔到了,这一摔就再也没醒来。

田欣说,她死后是亲眼看见母亲早上开门发现了自己的尸体,然后慌慌张张打120急救电话,在等待救护车的时候,母亲并没有忘记从她的下身取出剩下的几粒阴枣。听黄婆婆说到这里的时候我都恨得牙痒痒的,想必那几粒,就是那位大夫的最后一批货,也就是张先生几个月后吃到的那些。黄婆婆接着说田欣觉得心有不甘,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留下来,却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在不甘什么,可能是太过年轻就死掉了吧,甚至在死后还给母亲留下了几百块钱的收入。

黄婆婆说,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这孩子是可怜的孩子,你们好好对人家,我现在岁数大了,晚上走阴有些吃力,我会为这个叫田欣的孩子做个牌位,供养一阵子,让她的元神跟着我一起念佛消戾,早日投胎吧。黄婆婆的家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牌位,而那些亡魂甚至都不认识她。

挂上电话之后,胡宗仁问我,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我对他说,你自己拿个主意吧,我还要在心里多扇田欣妈妈几个巴掌才行。我和胡宗仁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张先生,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的姿势几乎没有变过。胡宗仁深呼吸了一口,拿出田欣的牌位和遗像,在距离张先生侧面三米多的地面上摆好,面朝着他。然后让我和周大姐靠后站,他对着张先生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声:田欣!

张先生的身子没有移动,但是头却随着脖子的扭动几乎是非常迅速的转动了过来。先前看电视那种傻笑的表情也不见了,面无表情的瞪着我们。果然它对自己的名字还是最熟悉的。接着张先生站了起来,依旧踮着脚想要朝着我们走过来,我明白他看见了自己的牌位和遗像,这其实是在提醒它已经死掉了,它本来就已经混沌了,一时之间估计难以接受,打算冲过来发起攻击,周大姐被吓到了朝着我身后躲,但是我知道田欣的鬼魂是踏不出这个圈子的。

胡宗仁对它说,知道你受了不少苦,但死了就是死了,不要再影响活人了。你很幸运,你的最后一程是我们来送的你,安安静静的来,就安安静静的揍吧。说完胡宗仁就开始念咒送魂,一炷香的时间里,张先生从起初的面无表情,到后来的表情狰狞,接着翻白眼,脚跟着地就摔到在了地上,这表面田欣的鬼魂因为胡宗仁咒语的关系已经逃离了他体内,只是无法出圈,等胡宗仁念完以后,他摸出钱纸和符咒,在圈里烧掉,这时候阳台门的窗帘上扬起一阵被风吹过的感觉,我知道,田欣走了。

胡宗仁将烧掉的灰烬装进八卦袋里打结,说已经做完了,然后我们大家一起扶起了张先生。胡宗仁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他对周大姐说,你可以叫急救车了,钱不用直接给我们,等你丈夫好了,再把钱打到我的卡上吧,回头我再电话给你说卡号。胡宗仁还说,不过你丈夫肯定是不会记得这期间发生的事了,至于是不是实情相告,就看你自己对你丈夫的了解了,如果他本身能接受这些就直说,如果不能,就善意的欺骗下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发生的这一切。

说完胡宗仁就对我说,走吧。我说去哪儿,他说天竺。我说你别闹到底去哪儿,胡宗仁说,连夜开车回重庆,能行吗?我说好,因为我也确实不想在外边过夜,加上今天还听了个这么虐心的故事。

在回重庆的路上,我给彩姐打了电话说我很快就到家,然后我一边开车一边问胡宗仁,你最后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他笑着说也不算心情不好,只是觉得很悲哀。我说是因为那个叫田欣的女孩子吗?他说是啊,你想想,咱们接到一个案子,案子恰好是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姑娘造成的,这几率能有多大?但是除此之外,又有多少孩子因为不同的事情,遭遇差不多的人生呢?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这个谁都没办法做主,但是在一个孩子正在成长期的时候,给了他过多的不该他这个岁数承受的压力,不管是生活上还是经济上,这不都是件值得悲哀的事吗?然后他突然一如既往的傻笑着说,但是这事也不好说,咱们俩也都是挺小就自己蹦出来了,只不过咱们运气好,没走歪路子罢了。

我见他稍微开心点了,于是说,咱们还不算走歪路子啊,恐怕没比咱们更歪的了吧。胡宗仁笑着说,可是我们是在帮助人啊,当你每天做了一件好事,即便是件很小的事,难道不会因此心情好很久吗?我说是啊,你看田欣的遗像,尽管是黑白的,但她还是在笑啊,她怎么会想到,她怀着美好心情照下的照片,最终会成为自己的遗照呢?

胡宗仁突然一拍大腿说遭了!吓了我一跳。我骂道你他妈别大半夜在高速路上吓人行不行,待会老子把车开到树上去了怎么办?他说你说遗像,那遗像和灵位还在我包里呢…我叹气说,这可真像你的风格,还能怎么办,回重庆后寄给周大姐让她转交吧!

当天回家挺晚了,于是早早就休息了,第二天胡宗仁说他接到周大姐的电话,张大哥已经醒了过来,说不记得之前的事她也没打算说,感谢了一番,把钱给汇了过来。不过胡宗仁告诉周大姐,以后让你老公别再吃什么阴枣壮阳了,换别的多好干嘛非吃这个。

说的也是,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再接手这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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