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他与她说话,总是这么客气,就算他们身份不同,她也宁愿听他用命令式的口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疏离有礼。
&ldo;京城一切可好?&rdo;
&ldo;一切都好,但是有件事,喜总管让我当面与您禀告,所以我才从开封那边过来,一路上碰到莫公子,便同行了。&rdo;
他点点头,如意楼传递信息,必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但是需要当面汇报的,可见事情不小。
此刻陆廷霄也正在处理教务,而莫问谁却不亦乐乎地逗着布菲佳小姑娘玩,上次为了躲避唐白玉,他遁入苗疆,惹出一桩事来,事后虽对苗疆畏惧甚深,但陆廷霄的事情,追根结底也是因他而起,于是咬咬牙还是跑过来了,没想到却碰上纯良的苗族小姑娘可以调戏,这下莫问谁更舍不得走了,只可怜布菲佳被他捉弄得差点就想在他身上下毒了。
&ldo;晋王派人找上我们,说想要如意楼连续三年的进项,作为前线伐辽的粮饷资助。&rdo;
沈融阳挑眉,如意楼以生意为主,自然不仅仅只在民间活动,每年与官府打通关节甚至皇族打点关系,都是少不了的,晋王那边也没落下,但除了上次他亲自上门的那桩交易之外,双方再无其它瓜葛,沈融阳纵然知道六年之后的晋王会坐在金銮殿内,也不想与之关系太过密切,何以他会突然狮子大开口?
&ldo;晋王说,他府里有一个姓纪的人,是公子很想见的。&rdo;
姓纪的……
闭了闭眼,笑叹了口气,既似疲倦,更似讽刺。
乐芸看着他的神色,也不敢再开口,院中一时只余落雪簌簌。
他静静思考的侧面看起来,有一种优雅宁和的感觉。
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微笑地看着她,却没有属于那个年纪的青稚活泼。自己曾经很羡慕他,又很嫉妒他,凭什么同样出身贫苦,他可以被如意楼主收为弟子,成为下一任楼主,自己却要接受父母双亡,街头行乞的命运?
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一直坐在椅子上,是因为他的腿,根本就动不了。
不能站,不能走,不能跑。
自己可以练的轻功,今生都与他无缘。
甚至于他连依靠自己双腿走到院子里看花开,看鸟飞,都不可能。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当年那个一脸老成却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捏一把的孩子,如今也成为整个如意楼的主心骨了。
是他让如意楼的实力越来越强,将他们都庇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但他们的距离,却已渐行渐远。
再也不会有人在她半夜偷偷哭泣的时候,递给她一根麦芽糖。
也不会有人在她练功辛苦喊累的时候,给她讲好听的故事。
近在咫尺,却恍若天涯。
也许这辈子,自己仅仅是看着他的背影,也会觉得幸福吧。
一股淡淡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乐芸眨眨眼,将突如其来的酸涩眨去。
捧着犹有余温的茶杯,她就这么站着,望向雪中那抹静坐的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