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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2页）

亦失哈停住，侧耳去听。

&ldo;……当兵的，好像还有上千个逃奴……先去的ji院，老的小的都给糟蹋了！&rdo;

听到这儿，阿留回身拔腿就跑，亦失哈追了两步：&ldo;你干什么去！&rdo;

那孩子没理他，倏地一下消失在人流里。

&ldo;一个两个都神叨叨的！&rdo;亦失哈嘀咕着转身，刚要迈步，明白了，那小子是去找过小拙的。

ji院、大户、商铺，乱民必先光顾的地方，男ji和娼妇一样，乱世里总是最先遭殃，果然，阿留赶到过小拙那儿，院子里已经是血流成河了，卖身的人哪会反抗呢，可顺从后还是被无情地砍断了手脚。

阿留从没像这一刻那么憎恨自己的喉咙，红着眼，他一间房一间房去找，找到小楼仓房时，听旁边的伙房里好像有动静，他踹门进去，看见两个光屁股的流民，正从大柜顶上往下拽人，躲在上头的恰是过小拙，还有一个戴茉莉花的男孩子。

过小拙拿着一把剪刀，边骂，边胡乱往下刺，他骂得极难听，阿留长这么大都没听过他那些脏词儿，他拔出刀来，从后头上去，劈手就是两刀，血溅出来，柜子上头的人静了，直勾勾看着他。

阿留朝过小拙伸出手，憨憨地，笑出一口白牙，即使他是个宦官，是个卑微的安南人，这一刻也威风凛凛，金子似地闪闪发亮。

抢先跳下来的却不是过小拙，而是戴茉莉花的男孩子，他软软跌进阿留怀里，甜甜地叫哥哥。阿留只觉得他柔嫩，不敢乱碰，怕一碰就给碰坏了，正犹豫，迎面打来一只小珠花，过小拙凶巴巴地叫他：&ldo;臭哑巴！&rdo;

阿留不知道他凶什么，只痴痴地冲他笑，过小拙阅人无数，知道他傻，可看他怀里搂着别的货色，心里就是不痛快。

外面突然有呼号声，好像又有流民涌来了，阿留把男孩子放下，甩着刀上的血出去，临走，还不忘把伙房门好好带上。

过小拙竖着耳朵听，外面先是嘶吼，然后有惨叫声，这时戴花的男孩儿琢磨琢磨，又想往柜子上爬，过小拙则掂起他的小剪刀，把锋利的刀尖对着他，狠呆呆地说：&ldo;没长眼的狗东西，也不看看是谁盘子里的肉！&rdo;

他不让他上，那男孩子就求，纠缠不清之际，门从外边推开，阿留回来了，带着臭烘烘的血腥味。他进门先脱衣服，把血衣卷成团仍到墙角，穿着干净的白衣，耷拉着脑袋站到过小拙跟前，他是怕他嫌他手上沾着血，下贱，过小拙却大剌剌地说：&ldo;还傻站着干什么，爷爷都要饿死了！&rdo;

得了他的话，阿留头都不抬，立刻从墙边拽来一张大桌子，一纵身跳上去，抱猫似地把他从柜顶上抱下来，脚都没让他沾地，直接扛上肩头。

&ldo;哥哥！&rdo;戴茉莉花的男孩子戚戚叫他，阿留当他是过小拙的兄弟，想管，却被过小拙呛了声，&ldo;你就两条胳膊，抱他还是抱我！&rdo;

抱你，当然是抱你，阿留心说，多一下都不敢耽搁，扛着人出去了。

坐惯了好轿、穿金戴玉的过小拙，眼下被个黑黑的穷小子扛在肩上，像个战利品，走过金陵大大小小的街头，他两手玩着自己的长头发，吹着初夏携了花香的风，一不小心就露出了笑，一个戏子不该有的那种笑。

馒头，是一点点发起来的，市面，也是一点点乱的，到流民闹事的第三天，大街小巷已经有人人自危的肃杀气了，谢一鹭一大早要去上衙，大天边收碗筷边说他：&ldo;你傻呀，人家都不去，就你去，还能给你个大官当？&rdo;

&ldo;越是这时候，越要有人管事。&rdo;谢一鹭老气横秋地说。

&ldo;哦哟，轮得到你管，&rdo;大天冷嘲热讽，&ldo;你先把家里的菜钱管管吧，再说了，&rdo;他抖抹布，&ldo;南京四围全是兵，还怕老百姓闹事？&rdo;

谢一鹭不敢告诉他，那些兵常年吃不饱饷，也跟着闹了，眼下没闹的，不过是在观望：&ldo;老百姓一拿上刀，就不是老百姓了。&rdo;

说到这儿，外面有人敲门，大天放下活儿去看，不一会儿，慌张地喊：&ldo;大、大人，是大官、大官！&rdo;

谢一鹭连忙出去，到院子里一看，不是什么大官，是穿斗牛服的梅阿查，他带了十几个人，个个佩刀，见到谢一鹭，缓缓扯出一个笑来。

谢一鹭请他进屋，给他敬茶，惊诧他也是有斗牛服的，既然这个身价，怎么会甘于给廖吉祥打下手呢，更奇怪的，圣上钦赐的斗牛服，他何苦穿着来找自己？

梅阿查是有意穿给他看，谢一鹭有学问，他没有，谢一鹭有廖吉祥的偏袒，他也没有，他只有这点可怜的权势可以拿来炫耀了：&ldo;谢大人，梅某唐突。&rdo;

&ldo;哪里哪里，&rdo;说实话，谢一鹭有点怕他，那天在马吊局上被他的气势镇住了，&ldo;梅大人光临寒舍，下官有失远迎。&rdo;

这么假的场面话，谢一鹭一般是说不出来的，梅阿查看了看他，忽然说：&ldo;听人说了你对我家督公的意思。&rdo;

谢一鹭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跪下去，低着头，不敢出声。

&ldo;是那么回事么？&rdo;梅阿查高高在上地问。

君子趋利避害，谢一鹭应该立即否认，可那不是他，已经败露的事，他耻于左支右绌：&ldo;下官……下官造次！&rdo;

何止造次那么简单，这是坏了人伦纲常！梅阿查瞪圆了眼睛，根本没想到他敢认，心里那股火&ldo;噌&rdo;地一下窜起来：&ldo;你凭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