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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后,蕊秋在浴室里漫声叫&ldo;楚娣啊!&rdo;九莉自从住到她们那里,已经知道跟三姑不对了,但是那天深夜在浴室里转告她刚才那些话,还是与往常一样亲密。九莉已经睡了,听著很诧异。&ldo;反正是离了婚的就都以为是一样的,&rdo;楚娣代抱不平。
&ldo;嗳。&rdo;带著羞意的温暖的笑声。
&ldo;他们那龚家也真是‐‐!&rdo;
&ldo;嗳,他们家那些少爷们。说是都不敢到别的房间里乱走。随便哪间房只要没人,就会撞见有人在里头‐‐青天白日。&rdo;
项八小姐做龚家四少奶奶的时候是亲戚间的名美人,那时候最时行的粉扑子脸,高鼻梁。现在胖了些,双下巴,美国国父华盛顿的发型。一年不见,她招呼了九莉一声,也没有那些虚敷衍,迳向蕊秋道:&ldo;我就是来问你一声,今天待会怎么样。&rdo;表示不搅糊她们说话。
&ldo;坐一会,九莉就要走了。&rdo;
&ldo;不坐了。你今天怎么样,跟我们一块吃饭还是有朋友约会?&rdo;搭拉著眼皮、一脸不耐烦的神气,喉咙都粗起来。
蕊秋顿了一顿,方道:&ldo;再说吧,反正待会还是在酒排见了面再说。还是老时候。&rdo;
&ldo;好好!&rdo;项八小姐气愤的说。&ldo;那我先走了。那待会见了。&rdo;
项八小姐有时候说话是那声口,是从小受家里姨太太们的影响,长三堂子兴这种娇嗔,用来操纵人的。但是像今天这样也未免太过于了,难道引为她难得到香港来玩一次,怪人家不陪她来玩?
九莉没问蕊秋预备在香港待多久。几个星期下来,不听见说动身,也有点奇怪起来。
有一天她临走,蕊秋跟她一块下去,旅馆楼下的服饰店古玩店在一条丁字式短巷里面,上面穹形玻璃屋顶。蕊秋正看橱窗,有人从横巷里走出来,两下里都笑著招呼了一声&ldo;嗳!&rdo;是项八小姐,还有毕先生。
原来毕大使也在香港,想必也是一块来的。
&ldo;毕先生。&rdo;
&ldo;嗳,九莉。&rdo;
&ldo;我们也是在看橱窗,&rdo;项八小姐笑著说。&ldo;这儿的东西当然是老虎肉。&rdo;
&ldo;是不犯著在这儿买,&rdo;蕊秋说。
彷佛有片刻的沉默。
项八小姐搭讪著问道:&ldo;你们到哪儿去?&rdo;
蕊秋喃喃的随口答道:&ldo;不到哪儿去,随便出来走走。&rdo;
那边他二人对立著细语了两句,项八小姐笑著抬起手来,整理了一下毕大使的领带。他六七十岁的人了,依旧腰板挺直,头发秃成月洞门,更显得脑门子特别高,戴著玳瑁边眼镜,蟹壳脸,脸上没有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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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占有性的小动作,九莉震了一震,一面留神自己脸上不能有表情,别过头去瞥了她母亲一眼,见蕊秋也装看不见,又在看橱窗,半黑暗的玻璃反映出她的脸,色泽分明,这一刹那她又非常美,幽幽的往里望进去,有一种含情脉脉的神气。
九莉这才朦胧的意识到项八小姐那次气烘烘的,大概是撇清,引为蕊秋老是另有约会,剩下她和毕大使与南西夫妇,老是把她与毕先生丢在一起,待会不要怪她把毕先生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