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他再抬起头,想要替人夹上一筷子排骨时,那杯晶莹剔透的毒酒,就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那一刻,大楚北境三年风霜都吹不凉的一颗心,终于在这一桌盛宴前,寒得锥心彻骨。
“不必多言,北境那边朕已派了甄将军过去,在他抵达之前,朕都会对于你的死,秘不发丧。”
谢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藏在心底整整十七年的人。那一筷子排骨,终究还是落在了赵悯生的碗里。
“虽然总劝你多吃青菜,可这个排骨真的做的挺好吃的。”
糖醋排骨,赵悯生十七八岁时,最爱吃的一道菜,可如今他已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这菜也有些吃腻了。
所以这一次赵悯生并没拾起筷子,只是瞧了碗里两眼,便站起身径直走向门口。
赵悯生能够走到如今这一步,死在他手底下的人,还真算不得少,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心底,始终不愿直面谢渊的死亡。
许是在那一段黑暗的时光里,赵悯生真的跟他亦师亦友,无话不谈,所以即便是到了剑悬颈上的时刻,赵悯生依旧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对他心软。
哪怕是谢渊他早就已经失了为臣之本。
“赵悯生,你就真的不能……送送我最后一程吗?”
谢渊手握毒酒,跪在地上卑微的请求着,哽咽的几度说不出话,对于一个曾经权倾朝野的天下第一宦官,这样的死法不免显得有些难堪。
冬日里的地砖,凉的像是冰块一样,谢渊却执意攥着那一角衣袍,不肯撒手,他从北境一路压抑到现在的情绪,终于在这最后一刻绷不住了。
“不必。”
这两个字是谢渊这一生中,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句话听罢,谢渊的执念也就断了。
一杯毒酒饮下,五脏六五的疼痛接踵而至,谢渊蜷缩在地上,反复呢喃着赵悯生的名字,却已经没有力气,再对人说出那攒了一生的爱意。
大约一盏茶以后,侍者从门内出来,走到赵悯生的面前,草草的说了一句。
“死了。”
不过两个字,便断送了谢渊那样辉煌的一生,赵悯生一直守在门外,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可如今终于等到了,他却又觉得好像有些错愕。
“陛下,天儿凉了,督公说让我给您添件衣。”
今日一早便让他支出去办事的小桂子,突然在这个时候回来,手上还拎了一件墨黑色的大氅。
赵悯生有些愣了,紧接着便问人是哪个督公,可这放眼整个大楚境内,可不就只有一位督公吗。
“谢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