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越想越怕,身上的冷汗都湿透了衣衫,还在拿话安慰自己:“应该不会吧,要是豫亲王猛攻宁城,凭京营的那点人马是绝对守不住的赴死军能眼看南都沦陷?肯定是要增援南都或者打击豫王侧翼以为牵制的,好歹他也是明国的大将呐……”
“都帅,您可得想清楚了,”亲兵把声音压的更低:“战场上的事情,出什么样的变故也不奇怪,这可干系到咱们这点弟兄的身家性命……”
“我估摸着李四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李四如何我不敢说,可都帅您易地而处的想想,这事要是换上您,您怎么做?是要和豫亲王的精锐硬碰硬么?”
“我才没有那么傻,当然是先把盘子里的菜吃下肚子再说,管他什么鸟朝廷不朝廷的”孔有德一直都是这么做的,顿时看清楚了眼前局势凶险:“这回咱爷们儿好像有点不妙,还是大大的不妙,无论赴死军怎么做,
咱们自己再说趁着这个乱头,你赶紧知会下边的)让大伙儿继续往南移动,要是情形还好,咱们就杀回来,要是看架势不对……”乱世之中,在保全实力的基础上壮大自己,才是生存下去的根本,他李四也是个人物,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会放着肉包子不吃去硬碰多铎?
“要是架势不对,咱们爷们就顾不得什么豫王不豫王的了”
“都帅英明,我看这回的架势实在是……有点玄乎”
不得不说孔有德这根老油条真的很有眼光,形势果然如其所料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的赴死军把外围防线撕扯来一个巨大的缺口之后,并没有如人们所想的那样继续突破,而是趁着黑夜的掩护和新附军的混乱猛然调头
新附军早已是惊弓之鸟,惊魂未定就被赴死军再次倒卷回来
黑夜之中的混乱造成更大规模的溃败,当很多新附军发现他们正被赴死军驱赶着和主力越来越远的时候,纷纷器械投降
赴死军甚至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已经投降的新附军,只是用叉子驱赶着他们展开一个更加宽大的正面,从西往东杀了回来
天色微明的时候,多铎的整个东线都在混乱和溃败的笼罩之下,在没有近代化的通讯指挥系统之前,这种溃败很快就把自己的建制弄的更加混乱,上下之间根本无法有效联络
下边的士卒还在准备负隅顽抗的时候,却发现长官和主力已经投降……
“东线算是完了”幸亏提前有所准备,已经把不多的队伍运动到更南的孔有德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多铎身上:“若是豫亲王在这个时候猛攻南面,迅速突破京营防线,或许还有的补救,否则咱们爷们儿就真的要完了”
天色虽已将进放明,距离日头出来还要有一些时候,天地间一片青蒙
整个东线再也收拾不起来,已经成为赴死军的天下,也只有孔有德的这点人马全身而退至于那两万多的新附军是什么结果,不用想也能知道:不是四下逃散就是投降了赴死军
“趁着天色未明……”孔有德还想着逮住这个最后的机会迂回过去和多铎回合
“都帅,都帅……”前边的斥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脑门子上、身上早被凌晨的露水打的精湿:“赴死军把江面锁了,正从江上投送大军,咱们前边没有路了……”
“完了,”如被抽调脊梁一般,孔有德一屁股跌坐在地,好半晌子才从震惊中缓过这口气,放才的庆幸和油猾早已无影无踪,有气无力的说道:“扶我起来,扶我起来,看看还有机会没有”
前方数里处,青蒙蒙的江面上,竹筏木排早把长江铺的海海满满,无数的舟船往来穿梭,成千上万穿土黄色军装的赴死军战士正涉水而下,迅速的聚集在一面面日月血旗之下……
雾气缭绕之中,筏排舟船也不知道有多少,卸下的赴死军战士数以万计,一面面日月血旗把整个江沿都护的严严实实……
“真的完了,完了完了,”孔有德面色如土,勉强站立着,长叹数声才道:“赴死军这是要锁死长江的呐,其主力在江上,多铎却固执的以为在东南方向,哎……”
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面对的就是赴死军主力,现在看来,人家的主力不过是刚刚过来而已就东边的那点赴死军已经让多铎狼狈不堪,这么多人要是背江而战,一路掩杀过去,还有谁能挡的住?
“都帅,别管什么多铎了,您说该怎么办?都是跟随都帅十几年的老弟兄,怎么干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孔有德不住摇头:“打?咱们这么点人是打不过的;跑?长江都被锁了,还能飞出去不成……”
手下的都是嫡系人马,都在等着孔有德做出最后决断,最多是和赴死军血战一场,顶了天是个死
“哎,弟兄们跟了我这么多年,不能落个没下场”绝境中的孔有德终于下定决心,十分果断的说道:“都是如此绝境了,再要弟兄们拼杀也是白费大伙儿在这里等着,我去赴死军那边说道说道,看能不能求个活路出来反正我身上的骂名已是不少,不在乎多这一回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没有回来……”
孔有德黯然说道:“别怨我老孔无能,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没有回来,大伙儿就各自想法子逃生吧……”
“都帅,我们弟兄跟着你过去……”
“别他娘絮叨这个了,过去多少人有个屁用?”孔有德已经下了最后决心,心中反而敞亮了许多:“要是真没有咱爷们儿的活路,我在下头等着诸位弟兄,哈哈,十八年后咱又是好汉一条”
……
坐船不住的随着波涛微微起伏,赴忠诚伯的总文案,仪真知州周文远周大人是个爱干净的即便是在这江船之上,依旧焚了炉子上等香,泡了壶雨前的雀舌,把船舱装扮的如同书房一般纤尘不染
周文远单手持卷,仿佛已经沉浸在书本的绝妙文章之中,根本就不拿正眼看一下已缚在绳索之中的孔有德
孔有德也不说话,直挺挺的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