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了。」中禅寺换了个轻松的姿势,「所以我不认同把儒教断定为宗教,同样的理由,我认为把它当成和礼仪信仰乖离的政治伦理、道德思想,也有很大的问题。伊庭先生。」
被他这么一叫,我一反常态地绷紧了身子。
「如此这般,儒者大肆谈论怪异。即使不谈的人,也会以不可以谈论的主旨加以谈论。以不可以谈论的论述被谈论的怪异,影响了世上的怪异解释。儒学、儒教这种东西,和以教育敕语的形式述说的世界观……绝对不同。」
「原来如此,不一样啊。那我们以前学的到底是什么……?」
教育敕语是在我出生后的第三年‐‐明治二十三年所发布。它在五年前失效,是我和中禅寺邂逅稍早之前。
换句话说,我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与敕语同在。
当然,毫无信仰的我即使面对陛下的御真影,也丝毫没有虔诚的心情。我不愿被旁人纠弹为不敬,所以表面上一本正经地奉读它,心底却觉得这是徒劳。
不过,令我感到抗拒的,是它宛如仪式的形式,至于敕语的内容,倒是没有特别排斥或质疑。
孝顺父母,友爱兄弟,
夫妇相和,朋友相信,
恭俭持己,博爱及众,
修学习业,启发智能,
成就德器,进而广公益,开世务……
我到现在都还背得出来。
ghq(※neralheadarters的缩写。二次战后的联合国最高司令官总司令部。)似乎也说,如果不以军国主义的角度去解释,它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可议之处。而我过去对于内容没有任何质疑,现在也一样。虽然它的背后隐藏着做为正确思想的、一板一眼的儒学道德观……
「怎么个不同法?」我问。
「官方说法是:教育敕语是政府忧心于急欲近代化而一昧模仿西洋文化、轻视本国文化的社会风潮而编纂。说穿了,就是仇视自由民权运动的藩阀政府试图将保守的思想正当化……不过说是保守,要让哪个部分保守,斟酌起来也相当困难。」
「为什么困难?」
「如果让思想倒退回德川时代,那也很伤脑筋吧?」
「啊,说的也是。」
「因为明治政府本身标榜的是革新政府啊。不能拿天子来代替将军,拿政治家来代替武士。虽然不能,但有必要让世人认识这个以天子为顶点的国家体制。因为这样,制作的一方也没办法团结一致。」
「意见分歧了吗?」
「起草教育敕语的,是在第二次伊藤内阁担任文部大臣的井上毅(※井上毅(一八四三~一八九五),明治时期的政治家,协助起草及制定大日本帝国宪法。也参与军人敕谕、教育敕语的起草。),然后是历任宫中顾问官、枢密顾问官、宫内省御用官的元田永孚(※元田永孚(一八一八~一八九一),明治时期的儒学者,出仕宫内省后,负责明治天皇的教育,成为其亲信。)等人。这个元田永孚是熊本出身的儒学者。他是明治大帝的亲信,曾经为陛下讲授儒学。他曾经提议将儒教定为国教。他似乎认为天皇应该以掌握宗教权的形式,以公权力进行道德统一,建立一个强固的儒教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