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自知性情刚烈,此番与英国公争执,实乃。。。实乃想到赵王殿下。。。。。。"喉头忽地发紧,生生将"身首异处"四个字咽了回去,"是臣僭越了。"
我佯装诚惶的模样,将此时自认为最优解的回复说出口。
"砰"地一声闷响,镇纸落在我的身前,厅外闪出两道影子,往厅内挪了半步又倏地收回。
"皇叔的仇,朕定亲手以报!"
我抬起头,年轻的帝王指尖轻叩着奏本,目光掠过我肩头带血的衣袍,我似乎瞥见了他眼底猩红的血丝。
“罢了,你们都是大明的铮臣,不过你这性子倒确实也该磨炼磨炼,此次行动大败而回,更是让朕的亲叔叔殒命战场,就算是朕不怪罪于你,其他随行人员也会上书参你一笔,你先在汉王住处养伤吧,军中事务一并卸下,朕自有安排。”
朱瞻基像是体恤,又像是软禁,我无从知晓,就像他眼中的血丝,究竟是对朱高燧的死终有余情,还是对我暗怀杀意,我也揣测不透
"传旨。"他脸颊侧开,遮住了帝王神情,"着李安如暂居汉王府将养,所辖兵员交由英国公暂掌。"
殿内龙涎香缭绕,却掩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皇上!"我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瓦剌部脱欢狼子野心,臣被俘时亲耳听闻,他们欲趁大雪封山之际吞并鞑靼,携掳虐来的人员物资藏匿进大漠深处,待来年春暖花开之际,将以此为基石,统一大漠,随时准备挥师南下,直指我大明北境!"
收不收兵权我根本就不关心,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朱高燧拼死护卫我逃出来,为的就是让我将瓦剌的野心跟计策交与朱瞻基,这才是真正的正事。
朱瞻基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几滴琥珀色的茶汤溅在明黄龙袍上。他缓缓放下茶盏,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哦?脱欢为何会在你面前说这些?"
我强压下心头冷笑,面上却愈发恳切:"臣与赵王殿下被俘后,脱欢本欲立斩我二人。臣假意臣服,称颂他用兵如神,那贼子得意忘形,这才口不择言。皇上明鉴,臣所言句句属实,还请早日发兵,荡平漠北!"
"脱欢竟然要杀你?!"朱瞻基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轻咳一声掩饰道,"朕是说,这蛮夷果然凶残,竟连俘虏都不肯善待。"
我装作浑然不觉,重重叩首:"臣请皇上即刻发兵,讨伐不臣!那脱欢狂妄自大,此时正是用兵良机!若是大雪降临,就再无此机会了!"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更漏声声。朱瞻基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似在权衡什么。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封密信,那场交易,那个借刀杀人的计划。可他万万没想到,脱欢早已看穿他的把戏,连我这个"背锅之人"都想一并除去。
"爱卿所言极是。"良久,朱瞻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我看不透的情绪,"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先在汉王府好生将养,待朕与各位将领商议后再做定夺,去吧,赵王身死。。。。。。朕虽不怪你,但群臣定会激愤,安如,你先脱身出旋涡,待此事稍退再说。。。。。。朕的肱骨,不该折在内斗里。"
我再次叩首,额头触及冰凉的地砖。他的又一局,才刚刚开始。
象征着皇室的马车停在汉王府前,内卫摆好小凳之后,将车帘拉开,将我搀扶下马车,不可谓不细致,这是天子给我的殊荣,也是侧面告诉那些想参我的官员们:这个人的过错朕原谅了,还有,这个人受伤严重,接下来的大事,他也没有资格参加了。。。。。。
真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一个皇帝。
汉王府已经一片素色,踏入府内,更是人人麻衣,素白的帷幔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如同招魂的幡旗。我踩着青石板路,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
虽然朱高煦一直不喜这个弟弟,但骨子里哪有根深蒂固的恨,更多也是恨铁不成钢罢了。我寻觅一圈,并未找到朱高煦,像是故意躲起来不愿见人,反倒是朱宁静一袭素衣,立在廊下,此刻正在主持府中事务,她的眼眶泛红,眼角微肿,也是一副大悲过的模样,手中握着一卷账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宁静。。。"我轻声唤她,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她转过身来,眼眶红肿,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安如,你回来了。"她将账册递给身旁的管家,示意他退下,"三叔的遗体。。。还找得回来吗?"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朱宁静却已经看穿了一切:"皇室马车送你回来,是皇帝的恩典,也是警告。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你已经是局外人了,如果你再为三叔做些什么,怕是。。。"
刺骨的风卷起落叶,打着旋儿从我们之间穿过。朱宁静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三叔死不瞑目。妻儿之仇未报,如今又添新恨。皇帝这一手,太狠了。"
我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想起之前谈论朱高燧时,朱瞻基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原来这一切,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是我太天真了。"朱宁静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凄楚,"以为能用我的命,换父亲一生安稳。现在才明白,大明的汉赵二王,终究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