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楼庭柘轻咳一声,撩起马车一边的帘子,望着外头,刻意没有看她,“丘也不太懂,为何虞斯自宫中回来后,心情便不大好。他审讯办公,按部就班地完成了一天的公务,临近夜幕,忽然唤水沐浴,一泡就是一个时辰,他在外间看着云雾缭绕,熏得都快厥了过去,虞斯还没有出来的意思。
&esp;&esp;有些担忧,便敲门询问,“侯爷,时辰不早,您不去澈园换阿离啦?”
&esp;&esp;虞斯没有回应。
&esp;&esp;尽管可能性很小,但章丘还是担心虞斯晕过去了,便自作主张地推开门,“侯爷?您没事吧?”
&esp;&esp;眼前一幕,令他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esp;&esp;只见虞斯仅着一身素白的亵衣,裹着满身水汽,倚着墙,上下颠倒。也分不清是不是因脑部充血,他满脸通红,眼尾湿意潋滟,却蹙着眉,满目疑惑。
&esp;&esp;他在作甚?
&esp;&esp;他在倒立。
&esp;&esp;倒立作甚?!
&esp;&esp;“侯爷?您不会告诉我,您倒立了整整一个时辰吧?啊??”章丘歪着身子看他,“您还能听到属下说话吗?不会是傻了吧?”
&esp;&esp;虞斯冷然:“滚犊子。”
&esp;&esp;章丘放下心来,又问道:“您这是做什么啊??”
&esp;&esp;虞斯抿了抿唇,脸色微红,哑声道:“不关你的事。”
&esp;&esp;章丘上下打量他一番,思考方才他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侯爷,你是不是在宫里受刺激了?不如说道给属下听听,也许能为你解惑。”
&esp;&esp;虞斯瞥他:“不是,我只是有点热。”
&esp;&esp;“热?”章丘心道,热和倒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热,就倒立,让浑身的鲜血都流入脑子,等死了,就彻底冷静了?还是说,另有热血需要凉一凉?随即上下打量他一眼,视线落到隐禁处,慢吞吞问:“……哪儿热?”
&esp;&esp;心热。
&esp;&esp;这个时辰,暑气已随着夜幕四沉,虽不至于说是寒凉,但他裹着湿气,斜窗里风一吹,应该感到几分畅爽才对,怎么反倒热?
&esp;&esp;哪儿热?
&esp;&esp;虞斯回想一阵。
&esp;&esp;气血下涌的热。
&esp;&esp;少年郎君的热。
&esp;&esp;沐浴时,握在掌心的耳环抵触鼻尖,其上残存的冰山香海,随着氤氲热雾催发,弥漫进肺腑的热。
&esp;&esp;他眸光微黯,涩声喑哑,“无法形容。”
&esp;&esp;章丘却茅塞顿开,换了个说法,“心热?”
&esp;&esp;恰到好处,欲色朦胧却毫不淫荡的说法。
&esp;&esp;虞斯眸光微亮,“嗯。”
&esp;&esp;“哦——”章丘了然一笑,这个年纪,实属正常,和虞斯比起来,他是精明干练的叔叔了,虽过了“春心撩拨思满腹”的年岁,但年轻时总也这么过来的,只是,他原以为虞斯真是固心禁欲的大罗神仙转世,行军两年,撞见过他天赋异禀,却没撞见过他难以自持到有这种烦恼,今日倒是有趣。调侃少年郎,是过来人的一贯恶趣,“那你得用凉水啊,倒立能冷静下来吗?实在不行,我出去,你自……”
&esp;&esp;虞斯及时打断他,“闭嘴,我没有那么龌龊。”
&esp;&esp;行行行,你最清贵,他们凡俗男子都龌龊。也不晓得他怎的忽然就这么浮躁了,章丘垂首低低笑了一声,余光忽然瞥见桌上闪烁的银红光芒。
&esp;&esp;他慢悠悠走过去,用两根手指捻起耳钩,蹙眉纳罕道:“这是谁的耳环啊?”
&esp;&esp;人影疾扫,倒立的人竟是慌乱不已,转瞬就在眼前,一把夺过,抬眸恰与章丘视线相对,章丘眨眨眼,滞然盯着他,他的脸便与耳梢连卷绯云一片,欲言又止好半晌……
&esp;&esp;章丘等着他,抬手请道:“不急,你慢慢说。”
&esp;&esp;……仍是没说出话来。
&esp;&esp;虞斯想,他是要还给焦侃云的,只是彼时为了戏耍她,才握在手心,结果她又随楼庭柘走得快,一时忘记还了,要是让人误以为他私藏女子的环饰,像什么样子。而且,焦侃云的名声也须保护。
&esp;&esp;遂在章丘狐疑的目光下,四平八稳地解释:“我的。准备学北阖人,打个耳洞,有什么问题?”
&esp;&esp;“给自己挑这么别致的款式啊?”章丘果然觉得没问题,低笑道:“这怎么看,都是女孩子搭配裙衫的长链样式吧?不如属下给你挑一挑,嘶…上次去尚书府,小焦大人耳廓上那枚夹着的绯色流云钉扣,恐怕比这颗珠子适合男子一些。”
&esp;&esp;无疑已被看穿,虞斯强调道:“她落在我这儿的。入宫的时候……算了,跟你说不清楚。”
&esp;&esp;章丘学他平日里双手环胸高高在上的模样,审视道:“哦?那侯爷怎么不还给人家呢?回来时瞧着心情也不大好了,该不会是因为担心还回去的时候,又要被小焦大人逮住为人轻浮的把柄,写下新的话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