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是他的钢琴教师关锋和他父亲甄子桓的声音。
通过门fèng偷窥,视野十分有限,就算甄玥天脚尖翘得足以同芭蕾舞演员相媲美,所能看见的,也仅仅是客厅茶几上那一大束新鲜的百合花。
白色的香水百合,纯洁无垢,是关锋每次来他家授课一定会买的花。
六年间,甄玥天早已习惯於关锋的出现,同样的,他也习惯於见到这样一束鲜花,以及这花的香气。
然而,像这样愉快的谈话始终没有他介入的余地,今天,他一如既往还是把关锋惹了一顿子气。实际上,他并不觉得自己钢琴弹的有那麽糟,但想取悦关锋,恐怕不被贝多芬或莫扎特附身是不太可能了。
不经意地,记忆倒退回两小时前,两小时前,关锋与他正在二楼琴房里──
啪!
&ldo;好疼!&rdo;
卷成桶状的琴谱拍在手背上,甄玥天条件反she地抽回手,皱起的眉头和抿起的嘴唇无声地向动辄就对他暴力相向的男人抗议。这个男人就是关锋,他的钢琴教师,任教时间长达六年之久,每周授课两次,每次都穿著一身参加葬礼或黑社会高层常穿的那种黑色西装。
&ldo;怎麽?有什麽不满麽?&rdo;
&ldo;没有……&rdo;
低下头,甄玥天大气不敢喘一口。微微向上翻的眼皮顶多能瞄到站在斜前方的关锋的腰部。
他很怕关锋。
从第一眼见到关锋这种恐惧便深入骨髓,然後随著每一次的授课不断加深。
&ldo;这麽简单的练习曲都弹不好!我之前不是让你每天弹一百遍吗?回答我,你做到了没有?&rdo;
关锋的声音虽然好听,但态度却像削尖了的金属一般。甄玥天不由自主鼓起腮帮子,随後很诚实地摇摇头。
&ldo;总当我的话是耳边风,你这样对得起你爸对你的培养麽!&rdo;
啪啪──
纸筒敲击他的肩膀,虽然不疼,却惊的他浑身一缩一缩的。
甄玥天暗自嘀咕了一句:又来了……
关锋似乎很喜欢搬出他父亲来教育他,也很喜欢拿纸筒&ldo;体罚&rdo;他。
关锋,是个严厉的人。
在他刚刚学会钢琴指法的时候就要求他弹《塔兰泰拉舞曲》这种七级曲目,本来课业就繁重的他练琴时间自然有限,只要弹错一个音符,或者演奏不够流畅就会立即遭到怒喝。六年下来,甄玥天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得罪过关锋,因为关锋对待别人从不像对待他这样凶神恶煞。
他曾经见过的,关锋和他父亲聊天时的样子,那时的关锋,会笑。
那抹笑容……如果关锋也肯对自己露出那样的笑容的话,他想别说七级曲目,就算是十级,12岁的自己也一定办得到吧?
而现在,18岁的他早就考过了钢琴十级,不过考级并非他父亲让他学习钢琴的目的,以前听其他老师说过,他父亲曾经的梦想是成为钢琴家,可惜,为了继承家业不得已放弃了音乐这条道路,最终成为了生意场上叱吒风云的人物。也许,父亲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帮忙圆这个梦吧!
&ldo;从头开始,再来一遍!&rdo;
冷静到仿佛结了冰的声音,从头顶上倾泻下来的时候,甄玥天险些有种身体被刺穿的错觉。情不自禁仰起头,关锋的脸一如既往像张扑克牌,和六年前一样,完全不见老,发型也还是那种常见的黑色短发,刘海比上次长长了不少的样子,有点遮住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