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望舒在李璟身边蹲下,仰着头恳求道,“今日大师傅的女儿入了宫,女儿才知道,我最好的朋友家人皆亡,他们曾经待我挚诚,女儿实在没办法置之不理。”望舒眼泪一颗颗滑落,“我一闭眼,英姨、榕娘、明秀嫂嫂、承桦兄长,还有元元和团团,他们的影子就在我眼前晃。阿耶,团团才三岁啊!那么小,她该多疼啊。”
李璟和阿实的眼中也不由流出了眼泪,阿实晃着李璟的胳膊说道:“阿耶,我知道元元,他和我一般大,阿姊和我讲过他。他很聪明,我还想着以后要和他比试一番呢!”
李璟擦掉眼泪,长叹了口气:“永嘉,阿耶明白,可斯人已逝,你去又能怎样呢?什么也改变不了啊。”
望舒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们都死了,我没办法救活他们。可还有活着的人啊,承栩已经去了开封,他是英姨和修远世叔仅剩的骨肉了,他一个人去,该多难受啊。我想去陪着他,也想帮他。我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不想他一个人面对这些。阿耶,你刚才也说了,君子死知己。承栩他为了我,伤了最重要的右手,我曾经答应他,以后换我保护他,我怎么能食言呢?”
李璟叹了口气:“原来阿实那些话,都是为了这些。”
望舒和阿实对视了一眼,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是女儿错了。女儿总想着要和阿耶坦白讲,可每次又怕阿耶不同意,总想着通过点儿别的手段让您不得不点头。”
李璟无奈的笑了,摸着望舒的头发轻声说:“你阿婆将你教的很好,聪明、善良、重情义,阿耶很感激她。永嘉,阿耶有一件事不明白。”
望舒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向李璟:“什么?”
“你为何和刘家人这么好?就因为小时候的那几次交集?就算是投缘,也不值得你做到如此啊!”李璟心中疑惑极了,就算是女儿重情义,可对于一个也就见过几次面的人家,她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而且,你刚才还说’世叔’?”
望舒点了点头:“嗯,修远世叔。他是承栩和榕娘的阿耶,是英姨的夫君。”
“他……和你娘亲认识?”李璟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望舒看着李璟点了点头:“您猜到了?”
李璟轻笑了一声:“之前并没有,但是刚才听你叫他世叔,我就有些头绪了。你娘亲是中原人,虽然她从未和我说过她的身世,但从她的生活习惯中,我能猜到她也曾经出身豪族。或许是家中有人获罪,这才流落到江南,对于你娘亲来说,这是悲伤的过往,她不说,我就不问。”
李璟将蹲在他身边的望舒给拉了起来,柔声说道:“你愿意的话,和阿耶讲讲你娘亲吧。”
“阿耶,你刚才说的知己,是谁?”望舒笑了笑,先问了李璟一个问题。
李璟愣了一下,没想到望舒竟然最好奇这个,笑着解释道:“是怀瑾,你的启蒙恩师。”
望舒闻言也笑了:“其实女儿早就猜到了。这些年前朝后宫颇有些流言,说我二师傅媚上,因为我二师傅明明只是一介伶官,却深得您的宠信,不仅将我和阿实的启蒙都交给了他,还允许他不听召唤随意出入雍和殿。还说您除了上朝以外,几乎都和他待在一起,就连皇后和贵妃都没他见您的时候多。”
李璟无奈的扶额一笑:“都怪他!给他官都不做。非要当这个劳什子的伶官!你阿翁就曾经说过,怀瑾大才,可堪重用。奈何啊奈何,他不愿意。我虽然可惜,但也明白他心中所想,不愿意强迫他。很多时候,我留他在雍和殿,只是想问问他的意见,结果却害他被众人无端重伤。”
“师傅才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阿实忿然的仰起了小下巴,“师傅说,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任他众口铄金,我自风骨不化。”
“这就是怀瑾。”李璟慨然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他早就知道这些流言了……”
“阿耶,二师傅谦谦君子,您可相信他?”望舒认真看着李璟的眼睛。
“阿耶自然信他。”李璟点了点头。
看见李璟的表情,再想起来雍和殿之前,李家明让香雪带给她的字条,望舒心中大定,再不隐瞒:“阿耶,我娘亲本名叫王瑾。”
李璟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只是她后来不愿意再恢复本名,我就随了她的意。”
“那阿耶可知,她是关中王氏的嫡系一脉?是琅琊王氏的后代。”
李璟震惊极了,摇着头说:“我不知道,她没说过。那为何?她不愿意回家?”
望舒叹了口气:“流落风尘,即使归家,又能有怎样的生活呢?阿耶对于娘亲来说,是当时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了吧。还好有阿耶,娘亲的后半生才能如此幸福。对于娘亲来说,阿耶的出现,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李璟眼中浮起悲伤:“对于阿耶来说,你娘亲的出现,又何尝不是老天最大的恩赐!”
望舒轻轻笑了,看着李璟继续道:“娘亲的父亲是关中王氏的长房幺子,母亲是荥阳郑氏的嫡女,两人膝下仅得两女,娘亲是幺女,上面还有一个大她十岁的阿姊。出事之前,娘亲也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英姨和我亲姨母年龄相当,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用英姨的话说,她算是看着娘亲长大的。还有修远世叔,他的父亲,和我外祖父、舅公、还有英姨的父亲,就如江知谨、韩俨和萧文正的关系一样,即是同窗,亦是知己。所以在他们第一次见到我和阿兄时,就一眼认出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