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茫然。
我转念一想,闺阁女子很多都不识字,哑女不会形语也有可能,又问她:&ldo;你看不看得懂?&rdo;
她仍是一脸茫然,我只好开口问:&ldo;夫人会不会形语?&rdo;
她恍然大悟,摇了摇头,又指指自己的嘴,摆了摆手。
第一次见面二夫人就说了她不能说话的。&ldo;我知道,夫人不必……&rdo;
她打断我,连连摆手。
这我可不明白了,猜道:&ldo;不说?不能说?不说了?&rdo;她都是直摆手。
连猜几遍猜不中,她急了,突然开口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我听不懂的古怪语言。
我大吃一惊:&ldo;你不哑?&rdo;
她摇头,又叽里咕噜说了许多,我却一个字都没听懂。在洛阳时,天南海北的外乡人我都见过一些,却从来没有说话如此难懂的。
最后她反复地说一个词,一字一顿,说得很用力,好像一定要我听懂那个词。
我仔细聆听辨认。听起来似乎是两个音节,扇贝?不太像;前摆?也不太像;雪白?宣布?相悖?似乎都不是……
脑中忽然间灵光一闪,我猛地明白过来:&ldo;你是鲜卑人?&rdo;
她见我终于明白,绽出笑容来,连忙点头。
他们说她姓贺,汉人也有的姓氏,我竟没有想到。她并不哑,只是不会汉人的语言,所以一直不开口说话。
难怪卓尧会有《延兴纪闻》,难怪锦容宝映的装束异于我平时所见。鲜卑……
我双手微微发颤,只好两手相握来克制,问她:&ldo;其他人呢?都是鲜卑人吗?&rdo;
她摇摇头,指着自己说了一个词:&ldo;贺兰。&rdo;又指了指旁边,艰难地说:&ldo;汉。&rdo;
&ldo;你是鲜卑人,姓贺兰,其他人都是汉人?&rdo;
她点头肯定,又指着我说了两个词:&ldo;妈,贺兰。&rdo;
&ldo;你说我娘?&rdo;我一激动,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ldo;你认识我娘?她也姓贺兰?也是鲜卑人?&rdo;
她轻轻挣开,一手指自己,一手指我,然后两只手并拢,相合紧握。
我明白她的意思。我和她是一样的,我们都是鲜卑人。
我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的娘亲,我至少知道了一点她的讯息‐‐她姓贺兰。
她不再是幼童幻梦中的虚影,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姓贺兰的鲜卑女人,和我一样存在于这世界的某个角落。
贺姨娘轻叹一声,拍拍我的肩膀。
我连忙抹去眼泪,不好意思地冲她一笑:&ldo;我是太高兴了。你认识我娘亲,那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rdo;
她神色一黯,示意我跟着她,转身向院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