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危淡声道:“陈大少,暗卫本来就该令行禁止!讲不得人情!如今王爷还活着,你们就要违逆他的意思?”陈大郎急道:“我并无此意,只是舅舅如今在病中,烧了好几日,只怕脑子也有些糊涂了,之前他还与我说,让雪儿做伯府养女,如今这才一天,他又要秦先生杀她,这实在是前后矛盾,说不过去。”“那又如何?”谢思危眼神一厉:“王爷就算糊涂下令,秦影也该遵从!”陈大郎也露出了怒色:“人命关天!若是舅舅之后又后悔了呢!?再者说,雪儿是我伯府的人,如何处置,应该由我父亲来决定!”沈昼锦已经出了院子,抱臂倚靠在院墙上,听的津津有味。两人各不相让,谢思危冷笑一声,向府医道:“王爷刚才动手,想必也动到了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吧。”信郡王一听,赶紧阻止:“不行。”他顿了一下:“王爷说,这几天都不许动伤口。”谢思危理都不理,径直向前,信郡王不得不抬手去挡。谢思危伸手就要拍开,中途手微微一顿,然后还是拍到了他手上。虽然谢思危是个病秧子,但信郡王也是个伤兵,两人这一接触,信郡王微一踉跄。陈大郎赶紧伸手扶住他,谢思危冷声道:“还不动手?”赵虎一直没开口,直到这会儿才道:“可是王爷确实说了,这几天都不要换药啊!”谢思危只道:“无事,你拆,王爷若追究,我一力承担。”其实陈大郎也想看看伤口,便道:“谢先生说的也有道理,孙神医,您还是看看吧,处理一下,一直不处理怎么行?”府医一直捋着胡子,半天才叹道:“聊尽人事吧!”他就低头拆绷带。信郡王有些急:“老子说不用!”没人理他,他拍了拍脑门,心说算了,暴露了就暴露了。结果没想到伤口一拆开,信郡王一眼看过去,整个人都惊呆了。舅舅见到的只能是我伤口臭气熏天,一团团的烂肉之下,有红色的血液微涌出来,这绝对就是伤了数日又崩裂伤口的样子啊!!要不是他就是信郡王本人,要不是这伤口是他亲眼看着外甥女捅的,他都看不出破绽!信郡王呆愕半晌,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腹……又忍不住瞅了瞅谢思危。他在想,锦儿的医术是真的神,那谢思危的病她能不能治啊?而谢思危看到那伤口,同样怔愕一瞬,然后转头打量他,也留意到了他的动作。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撞,信郡王迅速扭开了头,心虚的挠了挠鼻尖。府医是外伤好手,割去腐肉包扎好了,床上人迷迷糊糊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却始终未醒。一直到处理完了,陈大郎才道:“口服的药,也请孙神医费心了。”府医端着一派爱搭不理的高人风范,摆了摆手:“这个不消多说。”陈大郎又道:“秦先生要不要请孙神医把把脉?”信郡王道:“不用。”陈大郎咳了一声,信郡王皱着眉,并没抬头。陈大郎便道:“秦先生不如下去休息一下。”信郡王一想也是,他得出去才能钓鱼啊,于是站起来就要走。赵虎飞也似的上前拦住:“你站住!害的王爷昏迷不醒,你还想走??”陈大郎温和的道:“赵将军别急,秦先生如何处置,还是等舅舅醒过来再说,总不能他这边才刚昏过去,咱们自己人先打起来的。”赵虎一噎。院子外头的沈昼锦都想给他鼓掌!瞧瞧,人家多会说话!这才叫不怕人渣,就怕人渣有文化!赵虎不会吵架,但他认死理:“反正是他害了王爷!他就不能走!!”“赵虎,”谢思危按住他肩:“让他走。”赵虎急道:“可是……”谢思危皱着眉头:“他在这儿我反而不放心。”信郡王看了他一眼,抬腿就走。身上还有伤,也快不起来,一迈步就腿软了下,然后慢慢的走了出去。陈大郎吩咐了府医几句,也跟着走了。赵虎死盯着他们的背影,急道:“你没听到王爷骂他?说他吃里扒外!他铁定干了什么事!我这两天一直就觉着王爷不对劲,肯定跟他有关!!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把王爷害成这样……他不去我去,我去杀了那个陈慕雪!!”“别急,”谢思危低声道:“先别急,再看看。”赵虎道:“看什么?”谢思危沉吟了一下,走到榻前,状似无意的伸手,把床上人的手拿起来,然后慢慢的放进了被子里,一边道:“你去把你的人马整束整束,以防万一。”赵虎吓了一跳:“不能吧?秦影就算不是东西,暗卫可都是王爷用心调教的!”“我知道,”谢思危道:“不管怎样,先预备着。”赵虎锁着眉头,一咬牙:“好!我马上去,你可得好生守着王爷!”谢思危低声道:“嗯。”那边,陈大郎很快就追上了信郡王。他低声问他:“秦先生,舅舅果然要杀雪儿?”信郡王点了点头。陈大郎正色道:“多谢秦先生顾惜雪儿……唉!只是舅舅他为何要如此?”信郡王也不说话。陈大郎有些着急。信郡王骂吃里扒外,他也听到了,这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信郡王如今病情恶化,只怕撑不了两日了,绝不能在最后关头出事。他就道:“闹到这一步,实非你我所愿,可事到如今,你我已是别无选择,难道你忍心看着雪儿陷于危险中?谢管家显然不喜欢我等,赵将军那边,我们也说不上话,有些事情,还是应该早做决断,否则悔之晚矣……”信郡王眼神奇异,缓缓的道:“怎么早做决断?”陈大郎看看周围,低声道:“我知道舅舅对你有恩,我从未要你背叛舅舅,可我也不能眼看着雪儿死,本来可以两全其美,又为何要赔上雪儿一条命?”看他不答,陈大郎不敢再拖,略微凑近,耳语道:“谢思危我会处理,你带着人手挡住沈昼锦和赵虎,最后一刻,舅舅见到的只能是我,就算……事后我们也可以再处理,你懂了吗?”他的意思是,只要那时只有他在榻前,就算信郡王临死之前,来不及把后事交待完,反正有秦影这个证明人,他什么都知道,完全可以越俎代庖,替信郡王完成这个人脉的交接。信郡王心头有如惊涛骇浪,面上反而加倍的平静,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陈大郎低声道:“按我说的做。”他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沈昼锦这会儿已经回了房,枕着手躺在榻上,嘴角带笑。这墙角,真是听值了!心血来潮给两人交换,也真是换值了!因为秦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石头,所以他们说话只能直白,直白到信郡王一听就懂!想骗自己都不好骗!她真想看看信郡王这会儿的表情!信郡王此时正僵立当地。他一向觉得这个外甥性情温和,人品中正,他又没有后人,也确实想把信郡王府的一些人脉交到他手里……可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他还没回过神儿来,就闻到了一股淡香。陈慕雪快步走过来,老远就娇滴滴的叫他:“影叔叔。”她拉住他衣袖:“影叔叔,听说你受伤了?可严重?”信郡王一动不动,陈慕雪绕到她正面,撅着小嘴儿:“舅舅怎么能这样对你!他到底把你当什么,你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他的狗!!他凭什么总是这样,根本不管你在想什么,就胡乱下命令,还无缘无故打伤你,气死人了……”沈昼锦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