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才上了榻,脱掉沾了泥的袜子,就听外头又是一阵喧哗。真的挺不要脸的沈昼锦侧耳一听,就十分无语。所以,真不能怪边军渴求武道,在边关这种地方,身手好或不好,差别确实太大了!就好比现在,信郡王明显安排好了人,反应也不可谓不快,可是遇上那个轻功好手,他们反应再快也追不上,而且还有人接应,边军仍旧是追不上。她握着自己的小袜子,叹了口气,也没再起来去追。边军那边仍旧紧追不舍,但追到后来,还是跟丢了。天光大亮之前,这个武道高手,已经送到了赵江海手中。赵江海丝毫也不敢耽搁,快马加鞭想要离开边关。他原本是兵部侍郎,也算是个权臣,如今却被贬到了邻县,做了县令,所以他才这么着急着想找一个武道高手,哪怕不能学,献上去或者举荐上去,也有机会回京。所以,这一次,他下了血本,几乎倾家荡产,才请到了这几个轻功好手。他当时也不是没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要请,他无比庆幸自己这个决定!若那个时候他心疼钱财,请的人手不够,恐怕就真的功亏一篑了!可现在,人终于到手了!赵江海得意洋洋。哪怕看到城门口戒备森严,他也仍旧淡定。他这个马车是特制的,下头有夹层,那武道高手此时昏迷不醒,为防万一还喂了一些药,藏在夹层里头,就算查到他头上,也找不到!听说信郡王为了那个野丫头,把这些人当人肉盾牌,那他如今倾家荡产的把他救了回来,就是救他于水火,他怎么可能不感激?怎么可能不倾命以报?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他成为武道高手,风风光光回京的一幕!马车慢慢走近,守城官兵一驾马车一驾马车的检查过来,赵江海的随从递上了伪造的假路引,官兵看了看,又看了看车里,便挥手让他走了。马车缓缓的驶离,赵江海的笑容越来越大。就在这个时候,后头忽有数骑马儿远远驰来,遥遥就道:“奉郡王爷之命,抓拿平水县令赵江海!!”官兵赶紧迎了上去,过来的边军军官道:“赵江海昨晚勾结江湖人物,夜袭军营,劫走了触犯军法的重犯,他有没有到这儿?”守城官兵赶紧道:“并未发现,估计从边城过来到不了这么快,不如几位在这儿等等。”一边说着话,赵江海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赵江海长长的松了口气。谁知,下一刻,马车忽然剧烈摇晃起来,赵江海猝不及妨,一头栽到了车角。官兵迅速跑了过来,众人也是一片惊呼,纷纷躲闪。一阵乒乒乓乓之声中,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四壁向外激射而出,一个老者坐在一块木板上,惊骇的尖叫着……飞了出去。下一刻,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边军顿时眼都瞪大了,道:“周强!!”他们纷纷拔刀,那个周强却似乎神志不清,向前迈了一步,一把就把挡路的赵江海提了起来。赵江海嘶声道:“别误会!!是我救了你!是我救了……”下一刻,周强全身猛然爆开,血肉横飞,溅了赵江海一头一脸一嘴,赵江海惊骇之下,头一歪就昏死了过去。这个惊悚的新闻,随着赵江海被抓回来,迅速传遍了边关。沈昼锦还有点儿稀奇,她还以为总得五六天才会爆体,还特意提醒了舅舅,结果这才三天?她按捺不住八卦之心,等信郡王回来,就暗搓搓打听。信郡王也没瞒她,就道:“那个魏大鹏,提前跟他说了,可能是他自己想逃,又紧急练了?”哇哦,估计不是练了,是把余下的药一口闷了,所以爆体也提前了……这倒是刚刚好,正好连魏大鹏带着赵江海,连锅端了。沈昼锦问:“那他们怎么处理?”信郡王道:“不能直接杀,叫人解回京城就是了。”沈昼锦点了点头,又凑过去:“对了舅舅……”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了什么,沈昼锦一抬头,又见陈伯鸣走了过来,手扶着柴门,低声道:“舅舅、锦儿。”信郡王皱眉,转头看了沈昼锦一眼。沈昼锦笑道:“咦?怎么没有旁人在,你也敢来?难不成是来找揍的?还是说听到了赵江海的新闻,晓得这人也没用了,又不甘心就这么走,所以过来碰碰运气?”陈伯鸣叹了口气。半晌,他才十分痛苦似的,道:“锦儿,你到底要怎么才能原谅我?”沈昼锦哧笑道:“说真的,我觉得‘你到底要怎么才能原谅我’这句话,真的挺不要脸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戚兰秋迅速配合:“为什么啊?”沈昼锦道:“因为这个人,他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明知道自己对不起人,可是,他一点多余的事情也不想做,一点多余的也不想付出,他生怕自己做了什么却沦为无用功,所以他才会这么问。”“他希望对方给他划下一个道儿来,然后他再讨价还价,偷工减料,凑合着做点儿什么,然后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质问旁人,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想怎么样!!”陈伯鸣急道:“我绝无此意,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沈昼锦摆摆手:“不知道就不用做了,因为你不管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陈伯鸣低声道:“我纵有千般错,看在母亲的份上,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沈昼锦言简意赅,“不能。”陈伯鸣噎住,苦笑摇头,慢慢的走开了。沈昼锦看着他,想了想,忽然问:“舅舅,他们知不知道,那个军功换武道的事情?”“不知,”信郡王道:“我是说,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沈昼锦点了点头。她在想,这事儿,得想办法让他们知道。他们知道了,在她这边无望之后,才会下决心从军。因为凤凰男承恩伯,根基浅薄,他所谓的人脉,只在边军之中。所以,哪怕他忌惮信郡王,哪怕他很想让他们走文官路子,可是在信郡王不帮忙,他们又没本事考科举的情形下,他也只能从军。他们别无选择。不施美人计就浪费上辈子时,信郡王去世了,陈伯鸣接手了信郡王手中的人脉。说真的,陈伯鸣这种拿腔作调的斯文人,其实是边军最讨厌的那种人,可他是顶着信王府的名头进去的。信王父子都死在边关,同袍们难免移情,对他多关照几分。而且陈伯鸣这个人,其实还是挺能吃苦的,那个时候,他是真心想在军中做一番事业,取代信郡王的位置的。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有病。后世叫做尖锐物体恐惧症,如今可没人知道这是病。学拳脚的时候没什么,学的还挺不错,但一到学长枪的时候,陈大郎一拿起长枪便周身冷汗,后来武师傅一杆长枪迎面刺来,陈大郎吓的当场浑身发抖,滚下马来,还摔伤了肋骨。好在他会装,反应也快,自己偷服了药,假装是别人给他下了毒,还惹了好大的一场是非,听说还有人无辜被指认。他试验过几次之后,发现自己克服不了,就假装伤势影响,武功一直没恢复。然后他扶植了另外一个人,那人感念他的知遇之恩,一直对他极为尊敬,那便是一条军中的人脉了。正好这个时候,陈二郎在陈慕雪一条鱼的帮助下,做了文官,已经小有成色,就顺势拉了他一把。这兄弟两人,个顶个的伪君子,做文官玩心眼儿,简直太适合了,就此一路互为臂助,扶摇直上。可现在呢?信郡王的人脉不再为他所用,陈慕雪的鱼,她也会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