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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他惊问：&ldo;这话什么意思？&rdo;

那人看看墙上挂钟说：&ldo;到12点，他们来接你。&rdo;

&ldo;谁来接我？&rdo;

&ldo;我们也不清楚。&rdo;

汪敬远火起来，高声叫：&ldo;看你们哪个敢拦我？&rdo;一拍桌子往外走，朱鼎突然从门外闪出，用短枪抵住他的当胸，瞪眼低声道：&ldo;我就敢！&rdo;

&ldo;你敢造反？&rdo;汪敬远高叫一声，随手打去一记耳光。朱鼎没敢&ldo;造反&rdo;，只端着枪发愣。

这时，屋里陪赌的，看赌的慌作一团。上校团副走上前，对汪敬远说：&ldo;特任官，不是他的事，是日本宪兵司令部给我们安排的，有什么话，你到那里说去吧。我们都是朋友，实在没有办法。&rdo;

汪敬远气急呼呼地指着朱鼎骂：&ldo;好，你小子，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rdo;

上海，在中国现代革命史上，有她突出的位置。这片土地，20世纪初起，被世界列强大块大块地分割吞并，名曰&ldo;租界&rdo;。这里有封建阶级、买办资产阶级以及帝国主义势力的代表。他们张牙舞爪，无所不为地盘剥中国人。

同时，这里也有中国优秀的产业工人群和孜孜进取的知识分子群。这两股力量，在革命运动中形成血缘关系，孕育出许多他们的优秀儿女。自1921年6月起，到1949年10月止，28年间，上海工人、市民、知识分子，为中国革命所作出的牺牲和贡献，是不能用数字来说明和统计的。上海人精巧，用同样的原料，可以做出比别处物美价廉的产品，这是被压迫下磨炼出来的本领。上海人具有革命共性，同样的压迫现象，他们会作出更深刻的分析和灵敏有力的反抗，这是亲身感受着压迫的痛苦的本能反映。他们见不得以强凌弱，更忍不得异族侵略。这是抗日战争时期上海人空前团结的感情基础。他们对汉奸，虽不当面拳脚相加，但他们总要扭转头骂一声&ldo;贱骨头！&rdo;他们用行动帮助抗日的人，譬如，故意挤凑上前，阻滞一下敌军宪特追捕一个散传单的人，随后不声不响地竖一下大拇指，笑一笑，转身而去。中国共产党早在上海人民中深深扎下了根，除了外围组织，还有数不清的同情者。他们都以有机会帮助一下共产党而感到无限欣慰。

&ldo;在汉口路四川路附近日本汽车上跳下一个人，跌得头破血流。日本人急忙下车，慌手慌脚把他抬上车，拉到宪兵司令部去了。&rdo;这一消息，像五级风速般传遍大半个上海。

人们互相传说，纷纷猜测：

&ldo;是个什么人？&rdo;

&ldo;还用问吗？&rdo;

&ldo;可是那辆车一路上没有拉警报啊？&rdo;

&ldo;抓的是重要人物，他敢拉？&rdo;

&ldo;有人看见是从&lso;满铁，开出来的。&rdo;

&ldo;是他们自己的人吧？&rdo;

&ldo;他们自己人会跳车吗？用得着吗？&rdo;

&ldo;当然是我们中国人。&rdo;

&ldo;从&lso;满铁&rso;出来的？&rdo;

&ldo;我敢断定，是地下游击队。&rdo;

&ldo;听说他跳下车的时候大喊了一声。&rdo;

&ldo;喊什么了？&rdo;

&ldo;大家都没听清楚。&rdo;

&ldo;喊着口号跳车的可不是一般人。&rdo;

&ldo;&rdo;

我们说过，中国人最后的武器是沉默。世上除了死，哪有真正的沉默？有的人死后也不会沉默，因为另有人代替他，却不是代替他继续去沉默。

上海人传说这消息，并非有意代替程和生不沉默，而是出于巨大的痛惜和震惊，且含有希望和鼓励的成分。仿佛如果他们早知道在上海有这样一位抗日分子，也早去投靠他了。又仿佛他们断定，这样的抗日分子在上海还有，不过人家不丘露罢了。这种自动着力的传说、猜测、议论，无意间既标明了自己，又鼓励了周围的人。张明达是第二天下午听到这传说的，当时他已到香港路&ldo;中联社&rdo;分社去交过差事了。在回家的闵行路上，听到人们议论，不由心头一惊。连忙到紧急联络点，给程和生发信号，要求见面。他在接头点附近，转来转去，直到天黑，不见程和生来，知道出事了。第一个念头便是：情况紧急，事不宜迟，要赶紧回南京，给老李报答。

昏黄的马路灯光，照着空旷的大街，像比白天突然加宽了许多。不见什么行人，到处一片寂静。远方传来&ldo;隆隆&rdo;雷声，闪电耀眼的白光，映出幢幢大楼直耸的黑影，和黝黑而低沉的夜空。

怎么回南京？直奔火车站？夜里几点钟有到南京的票车？凭这身服装，能像白天一样大摇大摆的不买票，走日伪要员专用的通道吗？

他的脚步渐渐犹豫了。

先回家去，过一夜，明天再走？

不成，不成，不成。事情太急迫了，现在，敌人已经开始对我们紧急行动，只有&ldo;提上脑袋撞金钟&rdo;了。

他脚步越来越快。

上海的街道，他熟悉，不管从哪个方位到火车站，走哪条街最近，穿哪条巷省路，他都了若指掌。他可以随时敲一家住户的门惜路穿堂越巷，也可以随时敲一家熟悉的商号的门，请求给点帮助。在上海，他有多少熟人，可没法计算。他认识的人多，认识他的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