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笑声越过花圃隐隐入耳,裴羁抬眼。
&esp;&esp;今日名为诗会,实则是他与王六娘相看,大家巨族不会像市井门户那般男女拉在一处对面相见,多是寻个事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既看品貌,又看才学。
&esp;&esp;譬如今天,他在牡丹花圃东边的二层楼台上,王六娘在花圃西边的凉亭中,隔着花影彼此都能看见,亭中着藕色衫子的便是王六娘,仪容举止,确如传闻中那般端庄大方。
&esp;&esp;眼前蓦地闪过苏樱的脸,水眸红唇,盈盈欲诉。裴羁心头一燥。
&esp;&esp;窦晏平是生平头一遭,他也是,但他并非动心,无非因为不曾近过女色,先入为主,一时失了掌控。有些事须得知晓滋味,才能祛除魅惑,彻底抛却。
&esp;&esp;再等一天。明日南川郡主必会来寻他,一切都将回到正轨。
&esp;&esp;郡主府。
&esp;&esp;卧房门开了,南川郡主急急迎上去:“父亲,怎么样?”
&esp;&esp;“劝不动。”应璘摇头,轻轻带上门,“你若是心狠,就等他饿晕了不能反抗时,撬开牙关喂下去,这等苦楚非是一般人能忍得住的,等他尝到饭菜的滋味恢复过来,多半也就算了。”
&esp;&esp;“不,不会的,他能做一次,必然还能做
&esp;&esp;“我没事,支持得住,裴兄放心。”
&esp;&esp;“这次都是我任性妄为,让裴兄费心了,多谢裴兄。”
&esp;&esp;窦晏平靠着床头躺着,身体虽然虚弱,精神却格外亢奋。这么多天南川郡主寸步不让,他以为还得继续熬着,没想到裴羁一来,局势一下子逆转。虽然裴羁并不承认是自己的功劳,但他猜得到,必是裴羁劝了,南川郡主才肯同意。
&esp;&esp;他嘴上说不会插手,其实一直都在帮他们。先前专程赶到洛阳告知崔瑾的死讯,后来庇护苏樱,如今又帮他说服了家里,这份情义,实在难以报答。窦晏平满怀感激:“裴兄高谊,弟永志不忘。”
&esp;&esp;侍从端来饭食,久饿之人不能吃得太结实,所以只是一碗鸡汁熬的米粥,窦晏平正要吃,忽地哎呀一声:“我怎么忘了,得赶紧遣人给念念……”
&esp;&esp;看见裴羁漆黑眸子淡淡一望,窦晏平下意识地停住,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一时忘情叫了苏樱的乳名,连忙改口:“给樱娘捎个信。”
&esp;&esp;心里却有些疑惑,方才裴羁的眼神……有点冷,有点审视,仿佛还有些,怜悯?窦晏平说不清,只觉得脊背发着凉,相交多年、如父如兄的人突然变得陌生,像冷酷熟练的猎手,打量自己的猎物。
&esp;&esp;“再缓几天。”裴羁开口道,“眼下你状况不好,见面只会让她愧疚担忧,况且郡主才刚松口,太过张扬难免使郡主不满。”
&esp;&esp;方才那陌生森冷的感觉消失了,他依旧是他熟悉的,宽和睿智的兄长,窦晏平点着头:“是我欠考虑了,就听裴兄的。”
&esp;&esp;“你吃吧。”裴羁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esp;&esp;迈步出来,南川郡主在穿堂等着,急急问道:“剑南的消息什么时候告诉晏平?”
&esp;&esp;“再等等,”裴羁道,“过两天晏平身体恢复些,剑南的军报也该到了。”
&esp;&esp;“好。”南川郡主压住心里的焦虑,“苏樱那边怎么办?”
&esp;&esp;“我来处理。”裴羁道,“晏平这边郡主依着先前商议好的说辞安抚住,莫要让他起疑心。”
&esp;&esp;“好。”南川郡主放下心来,从前只听人说裴羁算无遗策,是后辈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这次亲自领教,才知所言不虚。遂王府和和窦家几番谋划都无功而返,他一上手就有了眉目,而且剑南这个理由非但能解眼前的困局,对窦晏平的前程也大有益处,这等心机手段,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亏得他是向着窦晏平的:“这次多亏有你,我替晏平谢你。他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以后你多提点着他,莫要让他误入歧途。”
&esp;&esp;“郡主言重了。”裴羁话锋一转,“晚辈有一事求教,郡主不同意这件事,除了门户不当,可还有别的原因?”
&esp;&esp;先前他推测是因为苏樱的出身和崔瑾的名声,但方才与南川郡主交谈之时,他隐约觉得并只不是这些原因,南川郡主仿佛有所隐瞒,至于瞒了什么,信息太少,一时也无从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