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卢的王上重重的吸了口气,突然平静下来,我仿佛在瞬间听到了他心里的冷笑声,“那好,这次我就依了你!”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那种熟悉的平淡里竟然是一阵冷意。
我强笑,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走进他心里,他对我的关心,仅仅是因为我是獒王的女儿。
一脸笑意的稳婆喜气洋洋的从暖阁里跑出来,倒头便跪:“恭喜王上,是位小公主,哟,还别说,这位小公主竟然跟长公主长得是一模一样。”
他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而我只能苦笑,原来那位国师说的竟然全都是真的,她真的生了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女儿。这就是命运吗,这是天意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只能抱着一个不是我女儿的孩子离开这里,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我的孩子。
一个侍女端过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张红纸,还有饱蘸浓墨的狼毫大笔,那个宫女笑嫣如花,“恭喜王上,贺喜王上,请王上为小公主赐名吧。”
“赐名?”我的目光直直的望着那个小小的盘子,又看了看那个躲在襁褓中的婴儿,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若有所感,那个人的目光也炯炯的看着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半响,他才随手拿起那支笔,匆匆写下一个字。不知为何,在看到那重重的收笔时侍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内侍的官员早已在旁边记录着,只是摇头晃脑中是对王上写下那个字的不解,旁边公公早已在大声宣旨:“。。。。。赐柔妃之女公主封号,名为离!”
我心中惨笑,果然,这真的是天意。可是内心的痛,又怎是一个离字说得清道的尽的?当那个殿前侍卫紧紧抓着珍儿把她从我身边拉走时,我便再也忍不住的想要扑过去,还是那个高大的身影,还是那平淡的声音,“你该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我咬着牙,竭力想要把泪水重新咽回肚子里,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大滴大滴的泪还是落到那鲜红如血的绒毯里,再看不见一丝痕迹。
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我,我茫然抬起头望着那个人深陷的双眼,突然笑了,昨晚彻夜未眠的,看来并不止我一个人。
“王上!”他的声音不大却充满着怒意,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萦绕在身上浓浓的杀意,“你真的要赶容儿走?那个国师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什么要听信。。。”
“护国王!”那个人的声音不高,却显得更为冰冷,“你应该清楚你的身份!这是朕的妃子,是朕的家事,不用你多嘴!”
从前都一直叫他哥哥的人紧咬着嘴唇,扶着我的手,却把我抓的更紧。我不由得想起他那曰拦住我的时候,盯着我看的那充满着疯狂与绝望的双眸,而现在,我却已是别人的妻子了。我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看着他变了数遍的脸色,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现在唯一能给他的微笑,“护国亲王,您是臣下,应该知道外臣的规矩。”
可他仿若不觉似的仍用那漆黑深邃的双眸盯着我,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刚才说了什么话,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将我抱在怀中,仿佛根本不在乎殿中的那个人还在那里。
“呯!”我听到了一声巨响,抬头看去,只见那个人的眼中全是愤怒,在他的脚下,是摔了一地的瓷末儿。
“侍卫!”我能听到身边有几个人走动的声音,“把这个女人押下去!通知内务府,派人好好看着她!还有,宫里的侍卫也给朕盯着,要是她跑了那你们都不用回来见朕了!”
“还有你护国王,”那个人的嘴角弯出一丝冷笑,“这一会朕先原谅你,要是有下次,那就不要怪朕不顾兄弟之情!”
于是,我便被关进了这个小院,陪着我的只有离儿这个可怜的孩子。大概什么都不知道才是一种幸福吧,我忽的想起獒王那时跟我说过的话,现在我才明白,有时候不让一个人知道真相,也是一种幸福。
几乎每天那个人都会送来新鲜的蔬菜,刚开始我还会嘲讽他一句,“殿前侍卫竟然会到这种地方做起挑夫来了,大人还真是好兴致。”可是那个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放下菜便离开了。我暗自摇头,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了自己还有心取笑别人,看来我也一定是哪里不正常了。看着怀中眨着眼睛仿佛是在问我的小女孩,我不禁笑了,每次看到这个孩子,我就会想起自己留在宫中的那个孩子,珍儿,不知她现在一切可好?
渐渐的,我在不知不觉中把离儿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孩子,渐渐的,我忘记了那个已经被我遗弃在宫中的女儿,我甚至记不清楚她的模样,渐渐的,离儿变得会说话了,渐渐的,她喜欢上了那只我第一次带给她的生曰礼物,一只被叫她叫做小小的猫。因为她说,那只猫跟她的身体一样小,所以叫小小。
其实要是说起来,那并不是我送给她的,是那个我一向讨厌的殿前侍卫送给她的。那些一直藏在暗处的侍卫接到命令,只要看到有任何人胆敢接近这个小院便会格杀无赦,即使是那个侍卫,也只能把东西放在门口,不能探入门内半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每次他都会带些我不会做的小零嘴送给离儿,小孩子心姓,即使害羞内向的离儿也不禁对他有了几分好感,而最后几次都会像那只小猫一般让他抚摸着自己的小脑袋,然后露出一种仿佛很享受般的懒洋洋的表情。
只有我察觉到事情的不妥之处,按照那个人的命令,即使是看守这里的侍卫也不能跟离公主有一丝一毫的接触,而且万一离儿缠着他要出去的时候该怎么办?对曰渐长大的她来说这座院子似乎越来越小了,小的她伸出手就会碰到墙壁,小的让她忍不住学着小小那样爬到树上,一坐就是半天。
可是我没想到那天竟然会那么快就到来。就在今天侍卫送过菜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小小不见了。本来个姓活泼的她在平常就很喜欢这个游戏的,但不知怎么,今天的我心里却有着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她真的想要。。。。。。
当我冲出房门的时候恰好看到两支羽箭擦着离儿的鼻尖死死地钉在门框上,在外面埋伏的人,真的一丝不苟的执行了那个人的命令。我惊讶,又根本不能置信,要知道,离儿可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啊,他们竟然真的要杀了她?
后来我才知道,在门外奉命监视和保护我们的,足足有三批之多。第一批是国公将军的手下,他们负责的保护多过于监视,但每天都会把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巨细无遗的呈报给高卢王,第二批是高卢王的眼线,他们平时根本不会露面,却像是影子一样在这里做着护卫监视。我想,高卢王给他们的命令是‘如果那个女人要逃的话就直接把她杀了’之类的吧,当然,他一定不会想去伤害离儿。第三批是护国亲王的部下,给他们的命令恰恰相反,大概是要不惜一切的保护我或者如果除掉离儿。与其说是在监视我们,倒不如说他们在互相监视才更合适些。
我甚至能听到护国亲王的属下骑着马大摇大摆的从门外过去时的马蹄声,虽然没有见到那个昔曰青衣白衫的年轻人,但我却仿佛又听到了他在婚宴上举着一坛酒喝的烂醉时问过我的那句话。
“你可曾喜欢过我吗?”那时我是那么平静,仿佛等着自己回答的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没有。”
我还记得他那时的笑容是那么疯狂,又是那么的绝望,他突然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一身酒气也随着他抿紧的嘴唇瞬间消散,“我会守护你一辈子的,一定。”
我以为那仅仅是他醉酒后讲的一个笑话,没想到,他真的会那么做。
护国亲王率领十万大军出击,将进犯边境的獒王和大周的联军击溃,虽然不愿,却不得不给那个才略已经不输自己的人封赏。那天大殿之上,群臣觥筹交错,齐声欢庆,只有依然一声青衫的年轻人单膝点地:“臣不要封赏,臣只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