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丹彩从不远处的绿树下走出来,今日穿了件蓝底素花的纱旗袍,那些鹅黄色小碎花顺着身体盘旋而上,衬得她妖娆里又有一丝秀美,微卷的发梢拉平了些,有几分清纯少女的模样。
如果穿上阴丹士林的学生服应该也很好看。
顾流云忖了忖,又转过头去,一句话也没搭理。
沈丹彩习惯她这么沉默,自己也能找乐子,轻步走到姐姐坟前,眸子肃静下来,“唉!”了一声。
顾流云仍旧不吭声,知道对方会自己往下说。
果不其然——
“姐姐,妹妹今天留下就为了多给你说几句话,再过几天我就要嫁人啦,冯家住的地方太远,以后每年清明不能来看你,姐姐千万别怪我。”
说着眼眶便红了,她舍不得顾家,其实也是舍不得这座孤坟。
话音未落,旁边的顾流云转身就走,沈丹彩愣了愣,赶紧小碎步追上,心想今天这人怎么和吃了枪药一样,明明前几天还能说上几句话。
“顾大小姐,大——”她踩着平底绣花鞋,但还是比不上顾流云的健步如飞,气喘吁吁地跟着,声音又很委屈,“大小姐,你等等我啊,这荒郊野外。”
“你不是自己要留下,还找我做什么。”
总算回了一句,虽然依旧冷淡。
“话不能这么讲,我也是看你留下才给老爷说可以一起回去嘛。”
前边又没有回音,沈丹彩扭着脚走得七歪八倒,看人家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还加快脚步,索性扶着树停下,一屁股坐在旁边石头上,喊:“算啦,反正你是个没良心的死丫头!”
一会儿,眼前人就消失在下山的小道上。
沈丹彩叹口气,“真是个小祖宗!”
忽地一阵冷风吹来,抬起头看天,南边一片乌云压顶,正缓缓地朝这边移动,山里的天气本就多变,何况今日是清明,恐怕很快就会下雨。
她赶紧起身,身边没有遮雨的东西,必须赶快跑到山下,万一小祖宗发神经不等自己,带着柳大先走,今天可真就惨了。
可是沈丹彩平时养尊处优,没跑几步就又上气不接下气,脚踝也疼得厉害,走走停停,头发被树枝刮得凌乱不堪,衣服满是灰尘,看上去狼狈至极。
天暗沉下来,轰隆隆的雷声传来,眼见着就要大雨倾盆。
“死丫头!顾流云!”丹彩气得边走边跺脚,今日淋个落汤鸡在所难免,都怪那个冤家外甥女,早知道小时候不对她那么好,好吃好玩的都先给她。
丹彩又气又累,唠唠叨叨:“对!我还给那个浑身是泥的死丫头洗过澡呢,现在却翻脸不认人,把我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外,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啦,真是个怪人。”
她越说越气,都快哭了。
“死丫头是谁?”顾流云的声音猛地响在耳畔,她又打个激灵,顺着声音往前望,顾大小姐正靠在前方的一棵大树下,侧头接着问:“你给我洗过澡?”
仿佛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总算还有点良知等自己,沈丹彩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之人,刚才的怨气一扫而空,一瘸一拐走过来,也靠在树下,两人离着半米的距离,笑:“你还挺聪明的嘛,知道死丫头是自己。”
她的头发乱了,旗袍也别别扭扭,但脸上还是挂着妩媚的笑,眉眼弯弯地看着身边人。
顾流云扫了一眼,垂下眸子,“你就那么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
语气酸溜溜的,顾流云被自己吓一跳。
沈丹彩知道是说自己要嫁人的事,哼了声,听不出喜悲,“算是吧。”
“哪天?”冷冷地问。
“过几天。”随意地答。
“不是后天吗?”
沈丹彩噎了一下,这人明知故问,唱哪出。
“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老太太和柳夫人的礼物早送到我屋里啦,你到现在可什么都没有。”理了理头发,语气还有点撒娇,似乎在说咱们如此亲密,你应该第一个送大礼啊!
可是她们亲密吗,算不上吧。
顾流云唇角勾笑,带着几分鄙夷,“怎么,你还等着我送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