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云有时觉得沈丹彩像条蛇,绵软顺滑的身子无缘无故缠着你,总也挪不开步子。
她又被对方拉回软沙发上,看不到自己满脸错愕,好似马上要打针的小孩子。
“不用啦。”顾流云清清嗓子,声音发紧:“我觉得没多大事,不必吃药。”
沈丹彩已经在给青青招手,小丫头从抽屉里取出白瓷药瓶,打开是些消肿化瘀的草药,按药方来煎至少要半个时辰。
“你自己弄,别让服务生碰。”沈丹彩嘱咐着:“他们毛手毛脚,我可不放心。”
青青应承是,转身出门,沈丹彩才回过头搭理顾流云。
“怎么能不吃药呢,你那可是枪伤,虽说打得比较偏,子弹没在里面,也不能掉以轻心。”
其实她心里还有别的算盘,大夫开的药一天两次,现在已经快大中午,喝完就到午饭时间,吃完后顾流云再回学校,没多大会儿就要赶回来服用第二次,那意味着不能离开太久。
学校里总没有熬药的地方吧!
沈丹彩心里美滋滋。
好不容易重逢,纵使没几天就会一起住,她也舍不得流云离开半步。如今世道乱得很,又经过昨夜的事,心里更怕,都说子弹不长眼睛,谁知道一转身会不会就再也见不到。
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东西就变得患得患失,就连胆子大的沈丹彩也不例外,其实淮浦市的治安可没差到那种地步,可对方现在是她唯一亲人,没有血缘却比任何人都重要,经不得半点闪失。
她若是再没有顾流云,就真如浮萍一般了。
哪怕顾大小姐还和以前一样不喜欢自己,两人之间的差距也大,流云是大家闺秀,时代新女性,就像刚刚升起的太阳,清美而迷人,而她是昨夜落下去的月亮星星,马上就要被淹没的旧景。
可有什么办法,坠落的星星也想瞧瞧万丈光芒的太阳,沾上一点那热气腾腾的舒服。
一点就够,她的要求并不多。
“流云,你听我的,这回方子里有冰糖,不苦。”
沈丹彩坐在旁边,把碟子里的糖水青梅往脸色发青的对方嘴里送,顾大小姐一害怕皮肤更白得透明,眸子里全是不乐意与慌乱,不过是碗药而已,搞得和被下毒似地。
她真得忍不住捂嘴笑,趴到人家肩头,花枝乱颤。
糖水青梅是顾流云最喜欢的蜜饯,咬一口果汁丰盈,甜丝丝得特别好吃。
如今连这个都不管用。
她倒吃的开心。
这人真是一点儿同理心都没得!顾流云别过脸去,带着几分生气,“现在吃蜜饯弄得满嘴甜,等下更没法咽。”
“怎么会呢,你看我就不怕。”丹彩反手把最后一颗塞嘴里,用帕子擦着唇角说:“药好了,我先替你尝尝,真太苦就再加些冰糖,昨天我都问过啦,不管熬多少糖进去都不碍事。”
顾流云反问:“真的?要是太苦我可不喝。”
有点儿威胁感,但也是来自于小孩子的稚气。
沈丹彩笑得更欢了,说:“当然,又不是头一次喝药,骗你做什么,以前不都是我喂你的啊。”
她喜欢她这个样子,冷冷清清却下了凡尘,谁能想到冷静自持的顾大小姐由于一碗药眉头紧蹙,眸子里全是孩子气的认真,要是过会儿撒几句娇,便离自己更近了,怎么能不欢喜呢。
顾流云也不想啊!但她对苦味尤其敏感,喝下去就像受刑。
忽地想到柳妈的话,小时候喝药总是沈丹彩哄,但自己五岁以后就没生过病,早就不记得。
她真有那个能耐让自己乖乖地喝,等药端上来,只是那股味道就让人反胃,顾流云都没把握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沉着脸,瞧沈丹彩吃完青梅又咬蛋糕,也不怕过会儿尝药苦,又寻思对方真是爱甜食啊,和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