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边刚透出鱼肚白,偶尔有几只恪尽职守的公鸡扯着破锣嗓子鸣叫几声,盖过了糙丛中低微的蝉鸣,空气里泛着潮湿阴冷,嫩绿的糙叶上挂着几滴透明的露水,积攒了一会后终于不堪重负的滴到泥土里,消失无影。
碧云翻了个身,然后悠悠转醒。
她将被子盖到还在香甜入睡的秋夕身上,动作轻柔的起身穿衣梳洗。
她穿戴好后,便走到寝房的最里端,那里是萧楚楚的房间。
其实最开始她们三个是住在一起的,萧楚楚也向她提出过想要席地而睡的请求,但她怎会让一个重伤初愈的女孩睡在冰冷的地上呢?思来想去的自然便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楚楚,楚楚犹豫了许久却还是应允下来同她们一起住下了。但是她却发现楚楚与她们姐妹同榻而眠时总是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就像在担心什么事情一样,根本无法踏实入睡。
所以碧云便在她和秋夕的寝房之中又造了一个以轻纱隔出的小单间。
虽说是房间,但其实只不过是方寸之地罢了,只能够容纳一张简单的木板床,转个身都费劲,然而前些日子楚楚她又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小木桌回来,做工简单,却十分结实。隔间太小,没有可以放置木桌的地方了,她便把那木桌放到了木板床上,成了个简易床上桌。
虽然简陋,但也是方便得很。
念及于此,碧云不禁莞尔。
楚楚她也真的是聪明能干,如果不是被萧家驱出宗籍的话,假以时日也一定是个出类拔萃的大家闺秀。
不过幸好,她遇见了王爷。
聪颖如她,碧云早就看出王爷对楚楚的态度不一般了,虽然王爷一向也是温文尔雅柔和善良,对待府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彬彬有礼的尊重,从不会因为地位的不同而颐气指使或是刻意刁难,反倒是像一个邻家哥哥般平和的与他们相处,但他也未曾在别人面前透露过真实的情绪,他的微笑像个面具,时时刻刻贴在脸上,任何时候都是滴水不漏。
然而这只是安国府中的王爷,出了安国府后,王爷又成了别人眼中的糙包二世祖。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几张面孔,也没有人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林栖迟。
但楚楚似乎是知道的。
萧楚楚眼中的林栖迟是不同于为人所知的任何一面的,那是一个全新的,从未显露过的林栖迟。
孩子气却又贴心备至,一方面关心着萧楚楚的一切,一方面却又与她针锋相对。
像极了情窦初开的青涩小毛孩,笨拙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只能将关心化为戏弄。
碧云掀开轻纱,踌躇了一会。
楚楚熟睡时十分不老实,不仅睡姿豪放,还总是喜欢踢被子,碧云怕她着凉便会在每天的清晨之时到她的房间来为她盖好被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先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活动,这样不管一会看到的萧家独门睡姿,是大字摊开式,还是乾坤颠倒式,她才能从善如流的应对自如。
当初她可是被楚楚大头朝下还露着白眼仁的诡异睡姿,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预料之中的惊奇睡姿没有出现。已经几乎燃尽的灯火还在散发着最后的光亮,幽幽的跳动着,而此时的萧楚楚正安静的伏于床上的小木桌之上,手里还握着毛笔,笔头沾满了墨汁,但是却离奇的没有碰到桌面,而是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微微悬空着,就好像是刻意的防止它沾染桌面一样。
桌角放置着厚厚一沓的宣纸,上面的笔墨已经干透成型,是专属于萧楚楚虽显稚嫩却又在努力改变的字体。
难道这是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