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明天再走?&rdo;
&ldo;是我睡地板还是崔先生睡地板?&rdo;明诚拿过外套穿上,&ldo;我和崔先生一起回去‐‐你有空也可以给我打个电话什么的,写信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rdo;
&ldo;我挺好的。&rdo;
&ldo;我知道你挺好的‐‐难不成只有出事了才要找我?&rdo;
方孟敖看着明诚波澜无惊的脸,又想起自己方才下的决心,做的决定,总觉得,他们兄弟两人,是不是,一世,都难再并肩了。
&ldo;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做事情总要小心些。&rdo;方孟敖拍了拍明诚的肩膀。
明诚索性上前抱了抱他,&ldo;兄长,各人有各人的路,我没有办法。&rdo;
&ldo;你当年……&rdo;
方孟敖却说不下去了,&ldo;路上小心。改日有空再叙吧。&rdo;
&ldo;家人始终是家人,父亲也始终是父亲。&rdo;
这是明诚走之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方孟敖躺在床上,再难入睡。
他原想对明诚说,你当年,如果没有丢,今日也断断不会走上这样没有回头的路。哪怕像孟韦一样,也入了国民党,也是在册军职,都没有关系。
还在父亲家人的身边,还有人可以庇护,从来不用看人脸色,戴着任何的面具。
或许有另一种可能呢。
留洋,然后做一个学者,或者一个艺术家,什么都好,时局那么乱,就不要回来了。
可能么?
方孟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小弟不丢,母亲没死,自己不和父亲生疏,然后呢?
国难当头,他会甘心躲在后方么?
永远不会的。
他随便读完大学的那一年就参军了,九一八那一年。太年轻,且国府不战日本,还在打内战,他不愿同室操戈,又上不了前线,就一直是后方的军职。
八一三那年,他头也不回地去了前线,然后去了西南。
他的父亲再一次地没有顾着他还有眷恋的家。姑妈死了,年幼的木兰没了母亲,全靠着孟韦一个人拼了命地带着她去了重庆。
他记得孟韦上大学的那一年,他回了一趟那时候还在南京的家,没有见父亲,只和孟韦说,无论如何,都好好读书,以后出国留学。
孟韦不接他的话。
如今看来,他的弟弟比他看得更明白。两个弟弟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