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请了,先生腿脚不便,加之连日落雨,行来康安,也须颇费上些时日。”
邓鹏听出了言外之意,谢朗大概是不肯来了。
前两日,康安城中朱门闻风,携家资出城,难逃者不少。昨夜四门闭户后,城中鸦雀无声。
他想请道郡谢朗来,是为定人心,止内动。
可谢朗不肯来,老不死的,不肯来。
邓鹏抽出腰间长剑,铮然大响,吓了随扈一跳:“将军!”
邓鹏行至书房门外,定住脚步,抬脚蹬开了眼前的两扇雕花木门。
门中守备亦是一惊,见到是他,方才拜道:“将军。”
邓鹏朝里一望,没见到高宴的人影:“人呢?”
“回将军,今日大夫来接了骨,他服了药,昏睡了过去。”
邓鹏冷声一笑:“唤他起来。”
守备连忙令人提了一桶凉水进门,走到床前,从高宴头上浇下。
邓鹏冷眼旁边,只见高宴的双眼,动了动,醒了过来。
他披头散发,脸孔苍白,身上的红衣血迹斑驳,因是红衣,若不细查,反而不大看得出来,远远一往,还以为是衣上退红暗藏菱纹。
邓鹏昨夜断了他一臂,今晨又令人接上,他要折磨高宴,直到他死。
“高大公子,倒有雅兴,还能睡得着。”
高宴左臂轻轻一晃,他的眉头微皱,半坐了起来,右手毫不在意地抹去了脸上水珠,笑道:“弗如将军,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畜生!”
邓鹏捏紧拳头,朝着他的腰腹,便是一拳。
高宴朝前躬身,唇上一动,吐出一口鲜血。
邓鹏的脸色缓了缓,唇边挂着一抹残忍笑意:“大公子逞一时口舌之快,受罪的还是自己。”
他说着,翻转长剑,用剑柄抵住他的左肩,见高宴脸孔愈白,浑身微颤,邓鹏不由大笑道:“被人背叛,遗弃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的手上渐渐用力,满意地看见高宴脸色青白交错:“大公子敢来廉州,有几分孤勇,可惜,用人不济,坏了大公子好事。”高宴赶来廉州,盖因康安城中有人接应,只是他的谋臣,他的门客柳怀仲背叛了他,将他的行踪卖给了邓鹏。
邓鹏满意地看见高宴脸上因痛意而青白交错:“作茧自缚便是如此。我后来才知,姓柳的,恨你,是因为你害死了他的兄弟。”
他手中长剑陡转,剑尖指向高宴喉咙:“我恨大公子,也是因为你害死了我的孩儿。”他的双眼发红,颊边肌肉抖个不停,“我要你偿命!”
高宴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未变,他冷漠地凝视着他:“你晓得为何,邓卓会往河县行么?”
邓鹏一愣,旋即大怒:“还不是你!巧言骗他,他为了铁石而去!”
“是啊。”高宴轻轻笑道,“邓公子为了铁石而来,可是将军不觉得奇怪么?廉州亦有铁石,顺安有的,廉州便没有么?”
邓鹏脸色沉下:“你什么意思?”
“将军骁勇善战,是廉州之主,邓小将军尚且年幼,青出于蓝,更想胜于蓝,取下铁石,自立门户,方能他日继承衣钵,容将军做个逍遥将军。”
“一派胡言,挑拨离间!”邓鹏勃然大怒,“污蔑我儿!”剑尖一抖,刺破了他脖间皮肉,几颗血珠落到了他的剑尖上。
邓鹏一怔,稍稍收回了剑,诚然,眼下还不能杀死高宴。
他阴恻恻一笑:“说来,我与大公子渊源颇深,不知公子掌珠,眼下如何?”
话音将落,他果然见到高宴表情骤然一变,一双凤目,黑得渗人。
高宴何其高傲,何其目中无人,沦落到他手中,仍旧是个玩物。
他没忘,他忘不了。
邓鹏长舒了一口气,笑意渐深:“此番招待不周,全是我之过,今夜大公子便能得偿所愿。”说罢,他心中恨意稍解,只那一双眼牢牢盯着高宴。
他的脸本就苍白,双目漆黑,如今一看,倒像是怒而不敢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