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偷家事件后,五条悟停止了外卖业务,更不许我在他眼皮底下靠近夏油学长。他对我严防死守,甚至特意挑选了一月黑风高之夜,将我约到体育馆。起初我们许诺,谁也不许动用咒力,更不许动用武器,仅以拳脚证明高下。他若赢了,我便立刻退学,滚回禅院家。至于我赢的情况,他根本不予考虑。
&esp;&esp;“因为我是最强。”他大笑着,化掌为刃朝我劈来。
&esp;&esp;他的身法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快,狠,无常。即使有一瞬间的破绽,也会被随之更迅疾猛烈的攻击遮掩。我咬住散落的发辫,转身擦过直击心口的一掌,挪步去攻他后心。他虽背对着我,但仿佛早料到我的攻势,猛然折腰下蹲,令我手掌落空,接着扫腿去攻我下盘。他的头近在咫尺,我接着冲力,抡腿便朝他的太阳穴踢去。
&esp;&esp;他合掌拍住我脚踝,冲我微微一笑。
&esp;&esp;一时天旋地转,我像一只铅球横飞出去,险些滑出场外。原是他抓住我的脚,把我甩了出去。
&esp;&esp;“我厉害吧。”他得意洋洋地走到我面前蹲下。快乐在他眼中跳跃,他俯视着我,恰如幼童俯视一尾河岸上垂死挣扎的鱼。
&esp;&esp;我扯了扯嘴角,“我明天离开。”
&esp;&esp;“今晚就滚。”他斩钉截铁道,“告诉那帮老头子,东京是我的地盘。”
&esp;&esp;“今晚不行。”我深吸一口气,绷紧腰腹,将上身从地上拔起。
&esp;&esp;“我明天要见一个人。”我抽着凉气,一字一顿地说,“他对我很重要。”
&esp;&esp;“是吗?”他侧过头,眼神冷如寒冰,“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esp;&esp;我屈起膝盖,折腰俯首,双手掌心朝下与地面相触。他的脚趾就在我额前,只要他想,随时可以踩断我的脖颈,就像踩烂一只鹅的脑袋那样容易。
&esp;&esp;“我恳求您。”我说。
&esp;&esp;体育馆里的灯忽然亮起。我伏着身子,像一只耗子蜷缩在正午的绞刑台上。白炽灯将它们堂皇的目光投注在我罪恶的身体上,宛如成千上万正义的火炬。
&esp;&esp;“对不起!打扰了。”一个男孩尴尬惶恐地喊道,声音响彻屋宇,震耳欲聋。他怀里抱着一把长刀,大概是趁夜晚来偷偷练习的。五条悟不知何时离开了,这令我大大松了口气。等那件事情办完,五条悟也好,禅院家也好,他们让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在意。
&esp;&esp;“没关系,我要走了。”我起身回答道,“请随意。”
&esp;&esp;“请问,你是禅院同学吗?”他忽然抬起头,充满希冀地看着我。
&esp;&esp;“听日向部老师说,你的体术很强,能不能帮我看看?”他不好意思地问。
&esp;&esp;我看了看指针,目前是晚上十一点,我还算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esp;&esp;“在下禅院未来,请多指教。”我拿起架子上的刀具,摆好起手姿势。
&esp;&esp;“我叫灰原雄。”他认真地说。
&esp;&esp;挚友
&esp;&esp;二零零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我坐电车前往东京都立多摩图书馆。同行者是我一年级的同窗,灰原雄和七海健人。昨晚同灰原训练完后,他本想今天请我吃饭,聊表谢意,后得知我要来多摩办事,便自告奋勇充当导游。
&esp;&esp;“为什么我也要过来?”七海同学小声腹诽道,本就带点苦相的脸显得更加苦涩。他祖上或许有外国人的血统,天生金发,脸色苍白消瘦,颧骨高耸。他惯常带着兜帽,走路时不知不觉躬着后背,像一根不堪重负的芦苇。
&esp;&esp;“你一个人留在宿舍不觉得太无聊吗?”灰原惊讶地说,“周末就应该出来吃点好吃的。”
&esp;&esp;“不,我一点都不无聊。”七海无奈地说。
&esp;&esp;“你们可以去吃东西。”我插嘴道,“我不确定要在图书馆待到什么时候,如果你们想提前回去,不必等我。”
&esp;&esp;“那怎么行?”灰原问,“你一个人,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esp;&esp;七海捏了捏鼻梁:“她不是没有手机的幼稚园学生。”
&esp;&esp;“有什么事情,我会同你们电话联系的。”我笑了笑,“玩得开心。”
&esp;&esp;七海捂住灰原的嘴,冲我点了点头,好像知道我想要支开他们。灰原不明所以,拉下七海的手掌,气喘吁吁地冲我喊:“那我们在图书馆对面的咖啡店等你。”
&esp;&esp;“没关系,不用等我。”我不忍拂他好意,但今时不同往日。我走后,他们很快会忘记我这个不守信用的人的。毕竟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恰如高速路上来往的车辆,短暂擦身之后各自走各自的行路。
&esp;&esp;今天是周末,图书馆门前三三两两聚着不少游人。我看到有父母牵着幼童,中间穿冬装的孩子显得圆滚滚的,像刚出生的帝企鹅幼鸟。他们应该是去附近的公园过周末的,不过还是应该在春天来,那时候拍照会更加好看。
&esp;&esp;我收回思绪,走入敞亮的门厅。服务台后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性。他放在台上的两只胳膊套着浅蓝色袖套,正握笔书写什么。我过去的时候,他抬起头,温和而沉静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esp;&esp;森山志和,他的胸牌上印着这四个字。
&esp;&esp;答应成为未婚妻的之前,我和舅舅立下约定。我完成高层的任务,而他要告诉我当年车祸的真相。他坦白,车祸里死掉的男人不是我的父亲,是一个扮成他的陌生人。我的父亲还活着,但出于某些原因,他忘记了我和母亲,并以全新的身份和姓名继续生活。我无意打扰他,只是想来看一看。只是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