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王婆子急忙在一边赔笑道:&ldo;二奶奶说得是,只不过是随手放在哪里,混忘了,并没有丢,也没人拿走。一会儿把箱子都打开,翻看翻看,说不定就找着了。&rdo;说完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吁了口气。
王熙凤说话的时候,贾琏就一直专心观察着贾母的反应,发现随着王熙凤的话,贾母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多,等王熙凤的话一说完,就松开拉着迎春的手,虚指着王熙凤笑道:&ldo;对,就是这个理儿。哪里又为了几样儿东西撵嬷嬷的?咱们府里的人,都是大家大户的,别说主子,就是丫头,都是调、教好的,不会眼皮子那么浅的去偷东西。&rdo;
贾母的话本是无心,但听者有意。王熙凤听了心里惊疑不定,表面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贾母,老太太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她是在暗示前几日因人参而冤枉贾琏的事儿?她在说贾琏眼皮子没那么浅?这是在给贾琏撑腰么?拿着帕子装作擦嘴的样子遮挡住自己的脸,恨只恨,她娘家妈今儿有事儿,来不了。
贾母说完,又看向王婆子,&ldo;虽然这么说,姑娘交给你,你也上点心,簪子、瓷器倒还罢了,将来若是丢了什么不该丢的东西,府里的脸面往哪儿搁。姑娘现在还小,东西丢了还无碍,将来大了,可怎么是好?&rdo;
王婆子连连点头赔笑:&ldo;老太太说得是,都怪我,&rdo;轻轻打自己个嘴巴,笑道,&ldo;以后我一定注意,再不这么混放。&rdo;
贾琏静静地站在烛光里,看着脸色毫无变化的迎春,她大约已经知道即使是贾母来了,也是这么个结果吧?在贾母心里,迎春这个毫无存在感的亲孙女儿,比不上一直陪伴了她几十年的赖嬷嬷。
贾母从嫁到贾家起,赖嬷嬷就跟着来了。之后,她跟着贾母管家,跟着贾母理事,跟着贾母教导儿女…一直到如今,贾母白发满头,她也是满面风霜。贾母的一生都给了贾府,而她的一生都给了贾母。两人之间的感情,已不是简简单单的&ldo;主仆&rdo;两个字能解释得了的了。要不然,贾母也不会同意赖尚荣捐官。
怨贾母吗?
贾琏也不知道。
毕竟她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有自己的喜怒,有自己的爱好,不是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
&ldo;做事应凭理智、而不是感情&rdo;这话谁都会说,可做起来是真的难。
贾琏自己就做不到,他若是能做得到,也不会只凭几句话就收留了程老伯。而明日,他还打算做一件理智上说自己会吃亏、感情上说非常想做的事儿。
他并没有资格指责贾母什么,两人半斤八两。
但,赖大做的事儿影响的是整个贾家。他能理解贾母的不作为,清楚贾母对赖嬷嬷的感情,却不能容忍赖大的阴奉阳违。
无论贾母愿不愿意,无论贾母伤不伤心,贾琏都要除掉赖大这个&ldo;赖&rdo;在贾家的吸血虫。原著中,贾府后期财政困难,主子们吃碗饭都可着人头做,想多吃一碗都没有,固然是贾府中人自己不上进的原因,也有这些吸血虫一半的缘故。
还记得原著中贾芸种树,五十两银子就能完的事儿,府里给了二百两。这么个管法儿,就是个世界五百强也顶不住。这个规矩必须改。
既然迎春没有赖嬷嬷重要,不能叫贾母痛下狠手,总有能重过迎春、叫贾母看得比赖嬷嬷还上心的人,比如贾宝玉。
他就不信,贾母的心尖尖贾宝玉出了事儿,还和赖家有关,贾母依然会无动于衷。他也不信,贾母一直看重的贾宝玉会比不过赖嬷嬷的脸面。若真的是那样,贾琏少不得就拼着和贾母撕破脸,亲自上手了。
☆、第26章
贾母和完稀泥,安慰迎春几句,许诺一定会&ldo;送些上好的缎子、时新的簪子来&rdo;,又问贾琏晚上宿在哪儿,贾琏表示睡在书房之后,带着王熙凤离开。
贾琏和王熙凤,从一开始那三个字&ldo;二爷&rdo;&ldo;嗯&rdo;之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互相看过彼此。即使有目光接触,也会立即错开看往别处。两人之间好似有一层冰,冻住了通往彼此心中的路。
贾母王熙凤一走,贾琏脸色不渝地打发走喜气洋洋的王嬷嬷,刚想要安慰迎春几句,就见迎春自嘲一笑,放下被揉的皱巴巴的衣襟,小声道:&ldo;二哥哥不用说,我心里都明白的。&rdo;
&ldo;唉,&rdo;贾琏心里微酸,拿起自己先前拉到炕桌上的扇子,对着扇面上的富贵牡丹苦笑,主子不作妖了,换成奴才作了。这么样作下去,贾府早晚还是个抄家的命,这富贵也就保不住了。
&ldo;二哥哥,&rdo;忽然,迎春叫了一声,贾琏合上扇子疑惑看她,难道还想买什么东西?
&ldo;扬州好玩儿吗?&rdo;迎春并未被王嬷嬷的事儿影响,或者说早已经不在乎了,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
&ldo;扬州啊,&rdo;贾琏摇头,无论是前世还是原来的贾琏,都没去过扬州,&ldo;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景色极美。&rdo;又看迎春满面向往的神色,心里忽然一动,&ldo;二妹妹,你愿不愿意跟我去扬州看姑母?&rdo;
迎春在家里一直是被忽视的命,即使走了王嬷嬷,再来个嬷嬷也不知道什么样。还不如带她走,离开贾府这压抑的环境,叫她也出外见见世面、看看人,见的多了经的多了,说不定不用人教,性格脾性慢慢也就改了。
而且,出门在外,万事不便,零零总总的事情极多,她即使不想立起来,即使想当缩头乌龟,环境也逼着她不得不改一改那懦弱的脾气。
此时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个外人都难,更别说出去走走。这样的提议大人都不见得禁得住,何况一个小孩子。
迎春自然是惊喜得极力点头。点完头,又皱眉,&ldo;可老太太同意吗?&rdo;
贾琏毫不耽搁,独自又去见了一次贾母,无视一直对去扬州推三阻四的王熙凤,把叫迎春一起去的想法说了。因刚刚的事儿,贾母驳了贾琏的面子,也自知理亏,不愿太过苛责,爽利地答应了。
贾琏得了贾母的许诺,欢天喜地的把消息告诉迎春,叫她赶紧收拾东西。贾母的药材快要配齐,估摸着过十来日就能起程。迎春欢呼一声去了,跟着迎春的丫鬟也是个个眉开眼笑。至于王婆子,迎春屋里不能没人,留她在家里看屋子。
安排好迎春,贾琏回书房发了会儿呆,躺下睡觉。
第二日一早,想着铺子和柳湘莲,对贾母说了声,去银库中拿了一千两银子,带着小厮出了门。
拿银子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贾琏说明来意后,银库总管吴新登死活不给,说:&ldo;并不是我们故意不给,只是现今比不得往日,规矩不同了。&rdo;
&ldo;什么规矩?谁改的?&rdo;贾琏当时就皱了眉。府里的规矩改了,他怎么不知道?贾母和贾政不管,那这改了规矩的…
果然,吴新登说:&ldo;现今要拿银子,必得太太同意才行,&rdo;这个太太自然是指王夫人。说完,又解释道,&ldo;只因前几日二爷拿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没给太太说,太太知道后,火得不得了,非要说是我们贪了,叫我们几个赔。我们好说歹说,又拉了昌儿来作证,才洗刷了这冤屈。自那以后,太太就说,想要银子,无论大小,都必得报给她知道。我们这些人如果再不声不响地把银子给人,要把我们以偷盗罪名送官呢。我们都是下人,哪里敢不听太太的呢?二爷好歹可怜可怜我们,先去太太那儿言语一声,太太若发了话,我们绝不敢迟疑,就给银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