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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心碧狐疑道：&ldo;照你这么说，润玉的事还竟是早有定数的了？&rdo;低头想了想，又说，&ldo;我只是想起来难过，润玉儿死得也太憋屈了，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就解手解不下来，硬让尿胀死了？&rdo;

薛暮紫说：&ldo;董太太你不懂，是有这样的事。产妇生养时用力过多，耗伤了气血，最后弄得血淤气滞。气滞在膀胱里，水道不利，小便就不能自解。碰上那不懂妇科的，胡乱开几副药灌下去，非但解不了禁，倒让病人肚里的水越积越多，尿毒入侵到血脉，那是再也没救的。&rdo;

心碧长叹一声：&ldo;我现在心里是真的好悔，当初只道嫁夫随夫，她该随了冒家去逃难，怎么就没咬死了让她跟我。她要跟了我，守着你这个医生，是再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的！&rdo;

薛暮紫跟着叹一口气：&ldo;人若是神仙，都能料得到生死，这世上的人怕是站着都挤不下了！&rdo;

正说着话，有人在外面喊董大大。心碧对昨天来人的事心有余悸，拍着胸口道：&ldo;怎么又有生人来找？&rdo;

薛暮紫站起来：&ldo;你坐着别动，我先看看去。&rdo;

片刻薛暮紫打了回转，手里托一个纸包。薛暮紫告诉心碧：&ldo;是个当兵的，说是沈沉旅长交待了，有包南瓜子要送给你。&rdo;

心碧如释重负：&ldo;我当是又出什么事呢，手心里冷汗都吓出来了。&rdo;

薛暮紫好奇道：&ldo;你怎么会认识沈沉？他怎么又送你南瓜子？&rdo;

心碧说：&ldo;也叫碰巧吧。&rdo;就把昨天在河边菜园的事说了一遍。薛暮紫边听边笑，最后说：&ldo;这个沈沉，看着粗拉拉的，倒也还有心细的时候，答应你这点小事，竟然就记住了。&rdo;想了想，看着心碧，又是微微一笑。心碧问他笑什么，薛暮紫却是再不肯说，起身告辞回家。

隔了半个月，心碧在菜园子拿瓢舀着水桶里的水，浇那几窝出苗不久的南瓜秧。她觉得背后像是有什么动静，冷丁一回头，就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下了大路，径直往她这里走。

心碧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又因为前不久在这菜园子里会过沈沉，对保安旅的这些兵们便应付自若。心碧直了腰，微微笑着，先开口问：&ldo;长官是找我吗？&rdo;

来人年轻俊秀，看上去像个当兵不久的学生。他抬手恭恭敬敬对心碧行一个礼；口称：&ldo;上次我跟沈旅长在这里停留过，太太没有记住我，我可是记住了太太。&rdo;

心碧想了一想，歉然道：&ldo;那次你们人多，我心里也有些怕。&rdo;

年轻军官慌忙解释：&ldo;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想让太大对我验明正身罢了。我是沈旅长的副官，姓冷名如，太大叫我小冷就行。我今日是受旅长委派，来跟太太商量点事。&rdo;

心碧狐疑地用手指点点自己胸口：&ldo;跟我？商量事？&rdo;

冷如关起来：&ldo;太太别害怕，跟军政上的事无关，只是旅长个人的私事。是这样：旅长的老母亲今日要从扬州过来。旅长家中只有这一个寡母，旅长本人至仁至孝，无奈军务繁忙，已经多时没有和老母团聚。自从上次跟日军打过一仗之后，日方军备来不及补充，龟缩在海阳城里不敢出来，故而通海一带进入一个暂时的僵持阶段。旅长想趁此时机接老母亲过来小住。考虑到军营里起居诸事处处不便，旅长想给老太太另外找个住处。旅长看上太太这里清静宽敞，太太自己又是个热情爽快的人，待人处事一派大家风范，旅长心里赏识得不行，叫我来探太太一个口风，这个忙太太肯不肯帮？&rdo;

心碧扑哧一笑：&ldo;你这个当副官的真是好口才，这一长串子话，哗哗哗哗水似的流出来了，叫我听都听不周全。&rdo;

冷如惶惑道：&ldo;太太果真没听懂意思？&rdo;

心碧说：&ldo;意思倒也懂了。你回去跟你们旅长说，承他看得起我，愿意把老太太送到我这里来住，我岂有个不欢迎的话？只怕家里屋陋铺简，让老太太住得不适意，多少要受点委屈。&rdo;

冷如咧嘴笑道：&ldo;太太这是自谦。我们旅长若不是吃准了太太的为人，哪会对太太开这个口？那我回去就这么对旅长说了？&rdo;

心碧点头道：&ldo;就这么说吧。&rdo;

冷如走后，心碧也收了瓢儿水桶什么的，回家去打扫准备。

薛氏飨堂左右共计六间厢房，房间都不大，心碧孩子又多，便全数租用了。左边一排，一间做厨房，一间做客堂兼饭堂，再一间是兰香的卧室。右边一排，绮玉思玉住一间，烟玉克俭住一间，心碧带着小玉又住一间。心碧睡的是一张五尺大床，她计划着让沈家老太太跟她同床而眠，起来睡下的好有个照应。她既承诺了这事，心里就想着要处处弄得周全，别让人家在她这里有什么闪失。

下午，冷如果真就把老太太送来了。老人家约摸七十上下的样子，鹤发童颜，身子极是健朗，且耳聪目明，说话很有底气，见人一脸笑意，当下心碧就觉得十分投缘。待孩子们陆续下学之后，心碧一个个带着他们来见老太太，老人家摸摸这个的头，拉拉那个的手，喜得合不拢嘴，连夸心碧有福气，生下的儿女们一个赛一个的伶俐俊俏。兰香在旁边嘴快，说：&ldo;老太太你还没见过我们家大小姐，那才是百里千里中顶几尖儿的人呢，可惜生孩子生出毛病，好好的人就没了。&rdo;老太太忙问详情，心碧不免细细说了一回，直说得老太太啼嘘不止，叹道：&ldo;好人不长寿啊！人是不能太出色了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