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的那会儿,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等到要的茶上过,服务生走开时,梅佳看着普克,忽然开口。
“跟你坦白一件事儿,”梅佳说。“什么事儿?”普克问。
“那天在学校门口,我……我是故意往你身上撞的。”梅佳的眼睛黑白分明,大胆地直视着普克。普克笑笑,没说什么,脸上是了然的平静。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可笑的?”梅佳轻声问。普克安慰地说:“还好,肇事者没受伤。”
梅佳扑哧笑了,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普克:“你这人真怪,应该说特别,让人捉摸不透。”“昨天你说有事儿想跟我谈的。”普克不想继续那种敏感的话题,绕了开来。
梅佳目不转睛看了普克一会儿,说:“要是我不那么说,你能愿意跟我见面吗?”不等普克回答,又接着说:“但我也不算骗人,虽然我说的这件事儿可能你没兴趣。”
普克温和地说:“梅佳,你说吧。”梅佳看着普克的眼睛,脸上露出几分迷茫和失落。她轻轻叹了口气,说:“去年你到我们女生楼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你走了以后,我跟管理员套了半天近乎,知道你是刑警,来问那个女生的事儿,那天跟同学去宿舍楼,又见你站在楼下发呆。”第22-25节 23
说完,他脚一蹬,车子就滑走了,留下方英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神思恍惚地向自己家走去。
这个晚上,是两个月来,方英心情最好的一次。虽然她还没有主动跟父母说什么,他们也已经从她的表情中看了出来。
方启明夫妇这段日子,一直因为女儿的变化而苦恼,想尽了办法却无能为力。直到米朵出现并很快成为英子的朋友,情况看起来才有了一些好转。说是看起来,那是因为方启明夫妇只能看到英子表面的状况发生改善,但对这其中的原因却一无所知。而且女儿这种变化,竟然是因为一个全不相干的外人,而非这个世界上和她关系最亲密的父母,这让方启明他们心里,既不是滋味,又有许多不安。
就在前一天晚上,方启明还在床上和妻子小声嘀咕:“这是治标不治本哪。我们当父母的,完全不知道孩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就算一时看着好了,以后再重复,难道我们还非得再找个外人来才行?”
周洁无可奈何地说:“没办法,问英子英子不说,问米朵米朵也不说。两人嘴紧得很。”“那更说明不对头。”方启明断然说:“肯定有什么问题在里面。”
周洁说:“那还用你说?现在的问题是女儿不信任咱们,有问题我们也查不到啊。”方启明不以为然:“哼,我就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心事儿,当父母的倒摸不清楚?不行,这事儿还得我们自己来解决。”
方启明凑到妻子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周洁有些不安地问:“这样行吗?英子本来就……”
方启明态度很坚决:“你就知道惯孩子,我看她就是太娇气了,一点儿心理承受能力也没有。现在社会那么复杂,以后进入社会了,这么脆弱怎么能适应?明天,等她上学走了,我们好好查一查。”
方启明的计划在次日得到了实现。
当这天傍晚,方英明显流露出愉快情绪回到家时,她不知道父母已经在白天她上学的时间里,把她的卧室全部翻了个遍,包括床底下那个放小玩意儿的百宝箱。方启明原本指望翻出一本能够帮助他们了解女儿心事的日记本,结果倒是有一本,可惜一看就知道,那些日记,只是方英出于从小养成的练笔习惯,随便写些和真正情绪无关的事情。
那个高倍望远镜也被发现了。夫妻两人拿着望远镜琢磨了半天,从它的材料、做工和沉甸甸的份量推断,这个东西并非小孩子玩的便宜玩具。可以肯定的是,方启明和周洁都没给女儿买过这个东西,并且他们家也从未从别人那儿,接受过这样的礼物。那么,它只能是方英自己买的。
方启明夫妇收入中上,没有什么经济负担,只有方英这么一个独生女,生活还算不错。对方英还是比较宽松,每个月都会固定给她一些零用钱,虽然不多,但方英从小不喜欢乱花钱,这零用钱大都月复一月积攒了下来,再加上逢年过节收到的压岁钱,方英手里有一笔不小的存款,可以由她自主支配。买这么一个望远镜,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并没有真正弄清这个望远镜的用途,但方英的父母还是不由得感到几分恐惧,他们仿佛隐隐感到某种危险的存在。有时候,模糊的危险比明确的危险更令人害怕,其中的道理类似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方启明毕竟是一家之长,很快代替妻子拿定了主意,决心要把这件事儿弄个水落石出。
晚饭时,方启明不怎么说话,只是若无其事地窥探着方英的表情,而周洁则略有点儿不安,总是给女儿碗里夹菜,有一句没一句问女儿学校里的事情。方英腼腆地把最近两次考试自己成绩都不错的事儿告诉了父母。
听了方英的话,方启明周洁当然有几分高兴,不过这并没有真正驱走两人心头的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