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想,那我们就只能等了。&rdo;加洛说,语调清楚地显示出,他对此一点儿都不高兴。
&ldo;他在哪儿?&rdo;
&ldo;那个死人?&rdo;
&ldo;对&rdo;
&ldo;在翁布托第一医院的停尸房里。怎么?‐‐&ldo;我想去看看他。&rdo;
就算加洛认为这是个奇怪的要求,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ldo;我相信你们的司机会带我去。&rdo;
&ldo;那儿不远吧,是不是?&rdo;
&ldo;不远,只要几分钟,&rdo;加洛答道,&ldo;早上车多的时候可能要多花点时间。&rdo;
布鲁内蒂不知道这些人有没有步行到什么地方去过。
不过,接着他又想到,热带地区那让人窒息的暑气就像一条裹尸布,覆盖住了整个威尼托地区。或许,乘上装着空调的汽车出入装着空调的大楼是比较明智的,可是他怀疑采用这种方式自己会不会感到舒适。不过他并没说什么,径自下楼让他的司机‐‐他好像已经把司机和汽车看成是自己的了‐‐把他带到梅斯特雷众多医院中最大的一家‐‐翁布托第一医院。
在停尸房里,布鲁内蒂在一张矮桌前找到了接待员,在他面前摊开着一份《小报》。布鲁内蒂亮出了警察证,说要看一看昨天在野地里发现的那个被害者的尸体。
接待员是个矮个子男人,大腹便便,一双罗圈腿。他把报纸折好,站起身来。&ldo;哦,他呀。我已经把他放到另一边去了,长官。除了那个画工,还没什么人来看过他,而那个画工也只想看看他的头发和眼睛。照片上的炫光太多,画工看不清楚。他只是来看了看,掀开盖布,瞧了瞧那人的眼睛。照我说,他是不愿意多看。可是,我的天,他真该在验尸前瞧瞧那尸体,瞧瞧那些和血搅和在一起的脂粉。过了好久好久,才把他洗干净的。在我们洗之前,照我说,他看上去活像个小丑。眼影膏弄得满脸都是。呕,我是指脸上还剩下的部分。也真滑稽,有些眼影不知道怎么会这么难洗。非得让女人们狠狠下一番工夫才洗得掉,您说是不是?&rdo;
他一边唠叨。一边领着布鲁内蒂在冷气袭人的房间里四处转悠,间或停下脚步跟布鲁内蒂直接对话。房间的墙壁是由好多扇金属门组成的。接待员最后在其中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弯下腰转了一下金属柄,拉开下层抽屉,里面躺着那具尸体。&ldo;这么放,您看还行吗,长官?要不要我把他给您抬高些?这没什么,只要一分钟。&rdo;
&ldo;不用,这就行了。&rdo;布鲁内蒂说,低头往下看。接待员没等吩咐,便拽下了盖在脸上的白布,然后抬起头盯着布鲁内蒂,看看自己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拽。布鲁内蒂点了点头。接待员便把布从尸体上掀起来,三下两下就叠成了一个整整齐齐的长方形。
虽然布鲁内蒂事先看过照片,可是对于眼前的惨状还是缺乏心理准备。验尸官只顾着检验,对尸体的修复漠不关心。要是能找到家属,他们就会出钱找人来管这事了。
没人试过修复那人的鼻子,所以布鲁内蒂只能低头端详一个有四道浅凹痕的凹面,那就像是一个傻愣愣的孩子用黏土捏了一张脸,可是不会捏鼻子,只戳一个洞了事。一旦没有了鼻子,人类那清晰可辨的特征便无影无踪了。
他打量着尸体,看看自己能否借此判断这个人的年纪或者身体状况。当布鲁内蒂发觉此人的躯体与他自己的身体颇为相似时,他诧异得连自己吸气的声音都听得见了:一模一样的普通体型,腰部周围微微发福,还有儿时切除阑尾后留下的伤疤。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那人浑身上下毛发稀少。他身体往前倾,凑得更近些,端详那人的胸部。在验尸时,胸部已经被长长的刀口粗暴地分成了两半。在尸体的胸口上,他没有找到长在自己胸口上的那种又硬又直、半灰不白的毛,只看见一点隐隐的毛茬。&ldo;验尸官在验尸前有没有剃过胸毛?&rdo;布鲁内蒂问接待员。
&ldo;没有,长官。这又不是替他做心脏手术,只是验尸罢了。&rdo;
&ldo;可他的胸口给剃过了。&rdo;
&ldo;他的腿也一样,不信您瞧瞧。&rdo;
布鲁内蒂看了看,果然如此。
&ldo;关于这点,验尸官有没有说什么?&rdo;
&ldo;他在干的时候没说,长官。没准他在报告里写了。您看够了吗?&rdo;
布鲁内蒂点了点头,从尸体边往后退了一步。接待员当着他的面把尸布甩开,把它当成一块桌布似的在空中挥舞,接着又让它飘下来,刚好盖在尸体上。他把尸体推回去,关上门,静静地拧好手柄。
他们朝着桌子往回走时,接待员说:&ldo;他不该这么惨的,不管他是谁。这儿有人说,他是街上的那种装扮成女人的家伙。倒霉鬼,他要想糊弄人可不会太走运,至少照他们把他抬进来时的模样看,他肯定连该怎么化妆都不懂。&rdo;
布鲁内蒂一度以为接待员是在挖苦那人,可是接着他就听出了话里头的语气,这才发现接待员是认真的。
&ldo;您就是那个准备去查出凶手的人吗,长官?&rdo;
&ldo;没错。&rdo;
&ldo;好吧,我希望您能查出来。假如有人想杀人,我想我能理解,可我没法理解干吗要这样杀他。&rdo;他停了一下,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布鲁内蒂。&ldo;您能吗,长官?&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