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夫人叹了口:“咱们娘两个也不必藏着,娘想问你的是……娘知道你心里有云儿。莫说他乃是故人之子,便是寻常不认得人家的公子,这般样貌气度,也难不让人动情。只是……姜儿啊,娘想知道,你们是何时生情的?怎么就定下了终身?你说与娘听听,娘也安心,知道你们不仅仅是因为王旨,更是因为两情相悦才走到一起的,也才不枉咱们费了这么大周折,冒险瞒住东靖王爷。而且以后的路何其难走,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还得你们彼此坚定才好啊。”
翠姜脸上微微发红,低头微笑不语。
翠夫人嗔笑:“此时害羞了?没见当日你们的勇气,还真是吓了娘一跳。你倒也罢了,从小一副任性心肠,只是云儿,从不是这样的性格,竟然为了你捧出王旨,可见情真。”
翠姜被她娘一说更是脸红:“娘啊,这样的事您也取笑。我,我们……”
“不怕,给娘说说。”翠夫人笑道。
翠姜笑道,脸上红云如翡,半日,喃喃道:“大概,大概是从老枫山相遇时吧,霍云救了我,带我回端阳开始。”
“那他是什么时候说要娶你的呢?”翠夫人问道。
翠姜转过身,扶住车窗:“娘啊,您就别问了,说来,终究是私定的终身,女儿本不该的。”
“可是在初照台?”翠夫人笑道,语声轻密。
翠姜不好意思,又拗不过她娘,只得点了点头:“就是在初照台。”
翠夫人一笑,重新坐直了身子:“你现在已是云儿的妻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只是如今虽你们心定了,所面临的事却变数极多,所以,你们行事还要有分寸,不能忘情,姜儿……你明白娘的意思吧?”
翠姜起初不懂,细一想不觉脸红到了耳根,忙推他娘。
“罢了,娘一来瞧瞧你,同你说说体己话,二来是送些夏日的衣服给你的。”自车座上拿了包袱给翠姜,翠夫人满面笑意,“回去睡吧,别耽搁久了惊动了晏医那孩子,你知道她是谁对吧?与她相处凡事还是要耐些性子。”
“嗯,我知道,娘,晏姑娘虽然性子冷淡些,人却很好,待我也好。”翠姜笑着接过她娘手中包袱。
看着她娘的马车咿呀地消失在林深处,翠姜的脸上有些许倦意,怀中的包裹里露出一个衣角,正是端阳城达官贵人内院里时下最流行也最昂贵的飞花银丝缂纱衣,月光之下,纱衣缠绵如绯烟。
翠姜轻轻叹了口气……
缓行的马车上,孟陵澜闭目靠着窗棂。
“夫人啊,这可怎么办?”萍儿蹙着眉,焦急低声道,“小王爷他,他真的喜欢了咱们家二姑娘,那,那达摩凌霄……那……”
孟陵澜没有睁开眼睛。
“夫人,若是这石骨的箴言再次应验,岂不是……岂不是?”
“不用担心。”翠夫人睁开眼睛笑道。
“啊?您不是一直担心小王爷动了真情吗?此时果然是真的了,你倒是不担心了?”萍儿不解。
“什么动情?你被翠姜这丫头骗了。”孟陵澜笑着又闭上了眼睛,“不必担心,此时看来,这件事倒真是咱们翠姜一厢情愿了。若是这样,这边的事倒是可以暂时放一放。你此时也养养神,明日是翠忱的生辰,一早你便随我进宫去吧……”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自停了催心散的药,翠姜倒是觉得身上松泛了一些。
夏花繁茂,夏阳娇憨。
这一日,繁花着锦,正是国母翠忱的生辰,大齐的千秋之岁。按大齐国典礼,皇后千秋之岁可按皇后年岁,选三日、五日、乃至最高七日不等。
因为翠忱是大齐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皇后,且姿容出众,端秀之名遍天下,皇帝裘凤城便有意忽略翠忱年轻,要隆重大办,早早定下了五日庆贺之数,以壮声威。至此属国封地诏令一下,十停属国倒是有九停揣摩着圣意齐齐赶来,只有南地黄岭、都桑小国因为春来便报了涝灾,大水毁了关冲要道,人畜不得过,所以被准举国于千秋正日焚香遥祝。
话说第一日便是正日子——“千秋寿诞”。一大早天不亮,翠忱便在众人簇拥下大妆起来。太阳初升,翠忱随着皇帝裘凤城在前殿迎接各属国使者朝贺,直至中午就在四方赏时殿排宴席,皇帝在前厅宴请各国使者,翠忱受过朝拜便在后殿接待使国女眷。第二日便是“仪征议政”,皇帝照例会借机会和各国使臣并朝中文武共商国事;第三日便是“共赏河山”,皇帝带着使节,皇后带着女眷共游,意图为共赏河山,其实就是在端阳周围转转。三日后便是使臣们停驻在帝都欣赏美景民风的自由活动时间,有事独奏的属国可来单独见皇帝,没事儿的五日之后便可辞行回去。但是因为此时大齐立国已有两代,战乱之后得以休整,民生逐渐富足,所以属国来使既来之则安之,除了几个有急事的,倒是大半都留了下来,在端阳流连,不觉街上往来,又是十日余。
翠姜知道,这段时间众人皆是忙碌。所以爹娘、苏锦衣还有霍云谁都不会来,自己每日只独自在水边儿洗着只夏日里才产自水中的番菱角,不觉想起每年姐姐的生辰全家人都会在一起,虽然简单却其乐融融,尤其姐姐的生辰是在盛夏时分,各色瓜果齐备,父亲朝事忙碌,陪着大家用过午膳便回去书房。母亲就同他们姐妹三个一处,说说笑笑,品尝瓜果直至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