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裘凤城微微笑道,“这本就是该哭的日子,朕的侄儿倒是比咱们都率真直接些。”
挥了挥手让李世珊到一旁偏殿去照顾孩子,皇帝转过身走入了祭祀大殿之中。
祭祀大殿于典礼月前刚刚修葺一新,此时环顾四周,肃穆庄严。正面祭坛之上先帝裘赫朝的画像栩栩如生,容长脸面,豹眼环伺,尽管画师已故意柔和了先帝的长相,仍让人望之便生出些许畏惧来。
裘凤城注目着自己的父皇,掀开皇袍跪了下来。
身后一众人纷纷跪下。
典乐稍刻而停,典官走到皇帝面前,展开祭祀颂文——
“大齐承元元年,暮秋桂芳之时,携……”
“父皇,儿子来了!”一扣到地,皇帝裘凤城打断了典官宣读开祭颂文的洋洋之辞,伏在地上,哀哀其声,一时竟泪如雨下。
身后,裘凤南先是一愣,随即伏倒在地,亦是哭出了声音。
当即众人谁也不敢怠慢,纷纷扣倒随着皇帝落下泪来。
东靖王妃薄檀湖今日花容略显憔悴,自进了端阳以来,她便想去祭祀父亲薄宏定,怎奈薄宏定是谋反入刑,株连九族之罪念其开国功勋在身未曾施加到外嫁之女身上,已是天大的恩典,薄檀湖几次想要开口,又见裘凤游病体不健,不敢说出来,又恐被人发现连累了裘凤游,故此每夜每时都难过心痛,此时有机会放声一哭,更是忍将不住,直哭得梨花带雨,不胜娇弱。
不想悲鸣之中,忽然发觉身边并无半点声息,薄檀湖不禁转头看时,众人皆哭倒,只有自己的丈夫裘凤游仍旧跪着,不止一声不出,脸上连泪痕都没有一滴。
“二哥,二哥。”薄檀湖自嫁了裘凤游,仍没改了称呼。
裘凤游看也不看薄檀湖一眼,目光半分温度也没有,乍然几分骇人的红色,着实吓了薄檀湖一跳。
“二哥你怎么了?”薄檀湖心惊不已,以为他病症发作,忙忙就要起身来摸他额头脉搏。
“不要碰我。”裘凤游冷声道。
薄檀湖惊在当场。
这边且说皇帝并没有按照礼制由典官诵读开祭颂文。一旁,提礼官见皇帝不大对劲儿,已错了礼了,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忙跪着上前提醒:“皇上,皇上……此时尚不可悲声,且听了典文……”
“你们都去吧,此时只朕家中之人在,还不许朕哭一哭吗?一会儿还怕没有你们长篇累牍的时候吗?都出去吧,出去!”
略带薄怒哀伤,裘凤城再一次叩首在地,失声痛哭。
众人纷纷随着皇帝痛哭。
陵外,薄雾已散,耀眼的阳光洒满了这个山峰,仿佛金光万束,梵音婆娑。
陪祭众人皆跪,半点声息也无,只由飒飒秋风抚起衣角,连接情致。
人群中裘凤游仍旧未动,绯红的眼眸中半分含悲之意都没有,尽管身侧薄檀湖一直在竭力提醒,然而裘凤游依旧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