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暗沉多日的天终于在这深夜飘下一片片细雪来。冷风裹着细雪砸在大地上,有些刚触及地面便融进石板泥土中,然而不过须臾,大地便如盖上了一层白雪织就的衣裳。
寂寒又冷肃。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静夜,自街巷尽头传来,不过眨眼之间,便到了耳边。
来人骑着一匹通体墨黑的高头大马,来到府邸石阶之下,才在灯笼透出的烛光下看出影来。
马上翻身而下一名披着赤金蟒纹黑绒大氅的男子。其人剑眉星目,眼型高阔,大氅披在身上,衬得身形高大挺拔无比。
却见他翻身下马后,伸手扶向马上的另一个人。
一名一样披着黑绒大氅的女子。只是大氅之上描花绣草,格外端秀。
女子搭着男子的手掌下马。
两人甫一站定,卫言便拱手见礼:“见过殿下。”
越安王眉梢微皱,看着卫言,沉声道:“先带我去看他。”
卫言心中亦是焦急不已,然深夜去信越安王府,见得越安王时他心中才稍微松懈些许,等再看向越安王身边站着的女子时,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
卫言向那女子颔首,待越安王说罢便迅速转身,引着二人入颜府。
颜府匾额之下坠挂着两只灯笼,灯笼之内的烛火在冬夜里向四周发散着昏黄的烛光。
门前立着两名黑衣束身的侍卫,提着长剑于深夜之中守卫颜府大门。此刻昏黄烛火一照,将两名侍卫的脸从黑夜中拉出,都是一模一样的黑沉。
越安王跟着卫言入了颜府,颜府门房便把半开的门叶紧紧关闭。
下了门后石阶,越安王往后看了一眼,见女子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眉目一转,从大氅之内伸出手来。
女子微微一愣,犹豫一会儿后才伸出手与之相握。
绕过前厅便是主院,渐渐地走得更里边,烛火就多了起来。五步一灯笼地挂在檐下,间以提剑肃立的侍卫,气氛沉压且凝滞。
再行数十步,便见小枝站在一座四角亭下。白雪簌簌而落,一眨眼的功夫,雪花已然大了起来,将小枝的身影掩盖在雪幕之后。
小枝见到越安王,连忙提步过来。他先是和越安王见礼,随即端正恭敬地朝越安王身边的那名女子拱手,道:“望姑娘救公子一命!”
小枝从未和谁说过“救”之一字。那个字,原本是他听到的最多的求饶之语。或是他剑下亡命之徒的求告,或是他追击的敌人,都在他剑尖直抵对方命门之时,对方朝同伴的求救之语。
小枝从未说过这个字。
然而他今天却是用到了“救”这一字。
众人身后肃立的卫言亦是一样的端正恭敬,朝那名女子拱手:“拜托姑娘了!”
那名姑娘往前站了一步,说:“先行看过,我心中才有数。”
小枝当即带人往里走。
女子回身看了一眼越安王,越安王对她轻轻颔首,她才跟着小枝入内。
待小枝领着那名女子走后,留下的越安王才转身去看未离开的卫言。一双星目沉得能滴出水来,幽冥诡夜一般,裹着凶狠的杀气。
“究竟是怎么回事?人怎会昏迷不醒?”
卫言唇瓣紧抿,隐隐有些苍白。听得越安王如此发问,他羞愧懊恼地垂下头,颤声道:“是属下失职,未能护住大人,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越安王面露狠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