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晴可以想象自己老了的时候,有事要进院修理,恐怕亦如朱外婆似,孤零零躺着,双眼注视房门,渴望熟人进来探访。
外婆还有她,她谁都没有。
外婆轻轻说:“你会找到伴侣,养育子女。”
邱晴把手乱摇。
隔两日老人出院,邱晴同医生谈过,她健康情形无碍,大概可以有机会庆祝七十大寿。
复活节学校有一段颇长的假期,邱晴待在家里与外婆作伴。
外婆向她透露一个消息:“有人旧事重提,与我商量要收购单位重建。”
邱晴讶异,“你想搬出去?”
“不,但这小小蜗居可以换新建大厦两个到三个单位呢。”
“外婆,我同你讲,这里才是你安身养老的好地方。”
“邱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这一列石屋的户主全答应了,只剩你一户。”
邱晴十分悲凉,低头不语。
“大势所趋,连我老人都要让步,你是年轻人,不会想不通。”
过半晌邱晴问外婆,“拆建期间,你打算住什么地方?”
“我可以回乡下。”
“尚有亲人?”邱晴关心地问。
外婆笑,“有彩色电视机,怎么会找不到亲戚。”
邱晴点点头,“好的,我答应卖。”
“你母亲不会不赞成的。”外婆安慰她。
第二个星期六,邱晴在中午新闻报告中听到夜总会失火消息,她赶到现场,三级火已经扑灭,疑是电箱失修走电,到处是烟渍水渍,装饰全部报销,最快要三两个月后才能复业。
邱晴完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麦裕杰一声不响,冷冷旁观,一如不相干的观光客。
邱晴同他说:“不如收山算了,少多少麻烦。”
麦裕杰一点儿不气恼,温和地说:“我们一起到北美洲去,你读书我退休,钓鱼种花,那才是理想生活。”
邱晴不出声。
“你不愿意,就别叫我洗手不干,”他叹一口气,“再说,休业后从早到晚,叫我到哪里去?一个人总得有点事要做,还有,那一帮十来个兄弟,也已经相处十多年,他们又怎么办?”
邱晴觉察到他语气中那种商量的成分,麦裕杰已视她为同辈看待。
“你可以试试给遣散费。”
“听听这管理科高材生的口气!要不要依照劳工条例赔偿?出生入死,怎么算法?他们还没到退休的时候,我即使往北美洲,也得把他们带去。”
邱晴说:“那么赶快装修复工,生意最旺的季节即要来临。”
“邱晴。”
她转过头来,他很少这样叫她。
只听得麦裕杰郑重地说:“如果我有正经事相求,你不会不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