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当年拼死将我保住,是以无论日子过得多艰难我也从未有轻生的念头。
但若是能死在叛军手上,便不算是我动的手了。
我做梦都想见到母妃。
叛军逼近我房门前之时,我身着公主服,闭着眼,安静地摩挲着手上一块残玉。
我着公主服,不是因为自矜公主身份,而是这是我唯一体面的衣物了。
房外光亮进来时,我看到打头的是个银袍小将,面目俊朗,唇红齿白,眉目之间俱是风流。
乍一看,我还当是长安城里哪个贵族纨绔投了叛军。
我将残玉攥在手里,听见那小将问:「何人?」
「明仪公主,陈釉。」我抬眼看他,毫无惧怕,眼神冰凉。
我问他:「东沅皇帝死了吗?」
小将怔然:「死了。鞭尸三日。」
我轻轻地摩挲那块玉,勾起嘴角畅然道:「母妃,你听见了吗?」
彼时我的榻前还仆伏着一具死相狰狞的太监尸体。我的脸颊上还残余着一道长长的干涸的血迹。
后来钟疏数次告诉我,他就是被我抬眼的那一瞥击中。淡漠、破碎、空洞,那一刻就好似我才是追逐猎物的野兽,其中的残忍意味让他热血沸腾。
也是因为这一眼,阵中屡立奇功的钟疏除应受官职之外,其余珠宝美人赏赐皆未受。新帝问他想要什么,他说想换明仪公主自由身。
本来按照朝堂所商议的,所有皇室子弟皆会被沉入护城池,以儆效尤。
但以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一命换取财宝土地,这对如今正是急需钱粮的新朝来说,无疑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新帝龙心大悦,允诺钟疏同陈釉的大婚与太子婚期同日。
我被接到将军府中。
这是前朝广越王的府宅,极尽奢华。后被改作钟疏的将军府,钟家一家尽数搬了进来。
我整日整日待在府里,未曾出过门,静候婚期。
钟府给我配了个大丫鬟,唤作青穗。
青穗第一次给我洗澡,看到我骨瘦如柴、伤痕累累的身体时,就红了眼眶。
她确实是个爱哭的女子。很多时候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她却总能泣不成声。
我浸泡在热水中,感受着久违的温暖。毕竟在冷宫我是三天都洗不了一次冷水澡的。
洗完澡我便吃了入将军府来的第一顿饭。菜上得多,但我吃得更多,恨不得将肚子填得饱饱的,但动作并不急促,只是不曾停过筷子。
后来入睡前,我没忍住,将那顿吃食吐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