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鞭炮点燃另一个鞭炮的速度,止都止不住。
“好,你说。”纪年停下来,抱臂看着他。
“我能理解你怀疑是我做的,毕竟从头到尾,你就没相信过我。但是,我是从事咨询这一行的,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做这种没有操守的事。”他停了一下,见她有在认真听,继续说:“我已经在做内部调查,如果真的是这边团队泄露出去的,我一定为此负责。但我真的不希望这件事严重发酵,甚至影响了原本的项目进度。”
薄薄的一片云层遮住月光,纪年的脸庞没入黑暗中,她的一双眼睛却乌黑发亮。
从小阿嫲就教他看夜路,说“黑泥白石光水潭”。
裴烁停下来,觉得自己陷入这片水潭之中,浮浮沉沉。她既不开口准他生,又不宣判他死。
“你说过,我们如今楚河汉界,”她忙活了一天,身上还背着电脑包,口干舌燥,声音低哑,“一起做调研是假,你和你二叔不过是利用街坊说出的话,断章取义反咬他们一口。”
“不是我,也不会是钟明辉。”他斩钉截铁。
“为何?”
“这件事对我们这一方,百害而无一利,”裴烁摇摇头,“最终的方案是要争取居民80%的投票,这时候惹怒街坊只会适得其反。”
“人心一乱,一盘散沙,他正好趁虚而入,逐个击破。”
“时候未到,他绝不会贸然出手。”
“看来你很懂奸商。”
“我懂钟明辉的心思,”裴烁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朝前走了一步,将她逼至墙角,“你懂钟俊豪吗?”
她一愣,不知他所指为何。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想替她拿过厚重的袋子:“我送你回去。”
“不用,几步路而已。”她决然转身,不给他任何机会。
云层更厚了,她的身影和月色一并被吞掉,消失在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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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社交舆论来了个大反转。
先是一个本土大V写了个推文,结合南城囍帖街前世今生的历史,从华侨归国讲到商贾埋堆,从老城人文讲到市井情怀,从儿时街头叫卖的“diangdiang糖”讲到都市夜归人那一碗暖手暖胃的生滚粥……一时间激起八零九零后南城人的怀旧情怀,争相转发,热议连连。
紧接着,傍晚本土电视台新闻频道特别栏目“南城日日睇”播出了一条特别视频,记者采访了好几个囍帖街的商铺,“百年好合喜糖铺”的陈叔陈姨给大家讲了健康的低糖产品,还展示了最受欢迎的ins风喜糖盒;“良缘婚庆策划”的钟叔钟婶讲了时下最受年轻人喜爱的花园婚礼,还包括之后的after-party,有格调得来又松弛;还有“王记囍饼”的龙凤嫁女饼,用料好颜值高;对面的“万喜礼饼”则是从清末时期传下来的老字号,如今还入选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单……
就连何美珍和阿萍也上了镜,镜头前表情略带局促,却娴熟自如地介绍着中式裙褂的工艺与款式,眼里满是珍爱。
“囍帖街是有点老了,但它依旧是块宝,”镜头又挪到了朱春穗的身影之上,“只有你亲眼来看一看,才能发掘它的好。”
这句话仿佛给了这则新闻一个最好的注脚,记者最后给了囍帖街一个远景,十字路口的车水马龙中,那个朱红色的“囍”字赫然立在街口,仿佛一个时代在向众人招手。
这个视频将一日的舆论声势推到了最顶端,“囍帖街”三个字在社交媒体的搜索次数直线上飙。
囍帖街的老商户们是上了年纪,可是他们的子女从事各行各业,有人做媒体有人做广告有人做记者,一日之内集结在一起,力出一孔。
钟俊豪出钱纪年出力,可以说他们迅速打了个翻身仗。
啪,啪,啪。
钟俊豪目光从电脑上移开,但见他办公室门口立着一个倩影,缓缓地鼓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