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回身,道:&ldo;外祖母那边如何了?&rdo;
林琯玉便捡了些好听的说,略过了大房、二房分崩离析不提,只是笑道:&ldo;那孙绍祖,嗳,我就说不是个好东西,这会儿还上门去讨银子呢,要是迎春嫁了他,这会儿不定要受怎样的磨搓。&rdo;
黛玉应了一声,又道:&ldo;我听说,宝玉的官职未曾革去,这会儿府上上上下下是他在拿主意。&rdo;
林琯玉道:&ldo;说是这样说,也多亏了探春和环儿。不过二舅舅被流放海疆,也不知道他们要如何打算。留下吧,没个去处,走吧,也吃不得那样的苦。&rdo;
黛玉勉强笑道:&ldo;蔷儿在外头分了家,倒是不曾波及到他了,真是个鬼灵精。&rdo;
一席话说罢,她又仿佛不适一般,闷闷地咳嗽起来。林琯玉道:&ldo;……小何也该出宫一趟了,叫他给你瞧瞧,许是先头那幅药吃得太久,该换一换了。&rdo;
黛玉盯着窗外,一动不动。
良久,她纤长的睫毛轻轻一眨,眼泪就落了下来,&ldo;……是我害了他。当初元春姐姐的事情,他是为了我才隐瞒的。不知道皇上查到了哪里,只是既然他疑心元春姐姐,怎么会不疑心十八皇子呢?……&rdo;
她越哭越厉害,到了后头,几乎背过气去,伏在桌子上,断断续续地说:&ldo;姐姐,我特别想看到他。我一点儿也不怨他这么久没来看我了,我觉得他这辈子……仿佛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我,我却还为了一时的幼稚想法去害他。我以为自己对谁都事事妥帖了,其实都是你们在给我描补,我对他一直都很自私……我,我错了,我配不上他,只要他能够回来……&rdo;
林琯玉骇然,&ldo;这是说什么呢?什么配不上、配得上的,你哪里害了他了?&rdo;她将妹妹搂紧了,说:&ldo;小四不怕,何赤暇一定会回来的,姐姐陪着你等着他,好不好?&rdo;
黛玉摇摇头,哭得更厉害了,&ldo;他不会回来了。&rdo;
……
从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后,皇帝就再也没有提过要改立十八皇子的事情。
这个正当壮年的男人仿佛一夜被夏风吹白了头,变得衰老而多疑。
穆贵妃也不能再像往日那样娇纵,连她都小心翼翼的,满宫上下,自然也都守口如瓶,绝不在皇帝面前提起半句废妃贾氏。
何赤暇并没有被废妃之事波及到太多,他将事情做得很好,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奉命调查的慎刑司也半点都揪不到他的尾巴,可皇帝到底还是起疑了。
要不是他现在病重,又离不开何赤暇的诊断,只怕他的下场并不会比贾元春好。
何赤暇倒是不着急此事。
他将药材取来,一一碾磨好,细细地包好了叫人送出宫去,送到林家府上。皇帝听闻,便似笑非笑地说:&ldo;我听闻林家的那位二姑娘,幼时有恶疾,也是何太医你治好了的,多年未曾复发,还听说你给薛家的姑娘,配了一丸&lso;冷香丸&rso;,用料刁钻得很。这些,用的可都是海上方?&rdo;
何赤暇敛眉道:&ldo;诚然如此。&rdo;
&ldo;哦,&rdo;皇帝微微一笑,说,&ldo;那朕的病呢,爱卿你先头说心病还要心药医,我的心药怕是淬了毒的,那海上仙方又要去何处找?&rdo;
何赤暇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攥紧了拳头。
倘或他说&ldo;没有&rdo;,起了疑心的皇帝很有可能不会放过他,可他要说&ldo;有&rdo;,倒是可以一走了之,皇帝兴许还活不到他回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