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一身素衣,低头念念有词,似乎并未注意到他。而他也不知如何看打了眼,及至对方行到眼前,方才回神来。
&ldo;什么?&rdo;
那少年却反问,&ldo;越施主说什么?&rdo;
&ldo;在下说,这红豆生南国,长在这里,实在有些难得。&rdo;
那少年瞧了他的手,他也瞧去,却见手里已不知何时揪了下来。
&ldo;送你。&rdo;他笑了,&ldo;季活佛可莫要让它死了。&rdo;
☆、第二章
上元夜,京中下起一场罕见大雪,在这场无声的大雪中,越东风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又有那素衣少年,但这回将他看得清楚些。已不再是冷冷清清的狭窄寺门,而换作京中最热闹的东西两市。那少年肤色冷白,眉目疏淡,仍旧是一身素衣‐‐模样却不如声音温和,越东风只那么瞧着,也觉得闻着了他一身的檀香味儿。
想来这日不是上元也是七夕。两市数里长街绵延,尽是花灯火树,照得都城喜气洋洋,灯上各画许多故事: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嫦娥奔月吴刚伐桂,西施浣纱范蠡酿酒,英台山伯相认化蝶……金风玉露,荧光烛火,富人乘香车宝马,穷人靠两脚步行,皆驻足停望。沿途,又有诸般杂耍活动,戏曲演唱,买卖吆喝不断,摊上架上摆着挂着各种稀奇玩意儿,又是胭脂蔻丹,又是泥人葫芦,又是飞镖箭矢,又是奇书异画,琳琅满目,惹人目不暇接。
其时天色向晚,漫漫天上推出一轮皎白明月,熙攘长街,人声鼎沸。越东风独自一人,行得百来步,见偌大一个竹架摆在街心,将长街从中一切为二。此架高约十余尺,绵延数丈,上面稀疏挂着各种精细面具,绘着人间男女,天地仙妖,飞禽走兽,花草果藤,应有尽有,牵出好大一条长龙。那些公子小姐走到此处,身后的丫鬟随从都已满手是沿途游玩买购的稀奇玩意儿,仍要问那商贩,我戴这个可好看?
他虽已比这些少年儿女多活几十个年头,却也是头一次见这东西,亦觉得有趣,只是不去打扰商贩,自己站在竹架一头,随便瞧瞧看看。
正是这时,那少年出现在竹架层层缝隙那边,东南方向。
越东风并非一眼瞧见他,而是先见着一片红色裙裾,往上一看,是一个玉立婷婷的美貌少女。那少女一会儿指着架上面具胡乱说些笑话,一会儿又随手取下一个来,盖在脸上对着身旁少年,一会儿又将那面具摘了,抬手罩在那少年脸上‐‐那少女当真是好美貌,一笑之间,眼中似有星辰漫开,使得天地都要失色,那少年站她身旁,仿佛一轮孤月,冷冷清清,不为所动。
越东风一时又想起,哪里见过这少年?似在梦里,他还喊了一声&ldo;季活佛&rdo;;又想到,这少年似在寺院清修,如何与个美貌少女逛起了灯会?他陡然来到梦里,遇此事只觉十分有趣,又不知该去何处,倒不如跟随这二人,瞧瞧他们要如何。
说不得走了多长时间,也说不得看了些何物,待那两人停下来,已是戌时,正到西市尽头的城隍庙,庙前到处是侍女轿夫等候着。
星月满天,香风浮动。殿里头百十个男男女女,不分美丑富贵,均跪拜于那红服长须的胖老头子脚下。
越东风不信神佛,更谈不上求姻缘,见那两人似要进去跪拜,心中突地一阵奇怪情绪,想要将那少年拉了出来,问他,你不是修习佛缘道法么,如何又信起姻缘来?
他只作如是想,却无论如何没有打算真去制止人家,然而也不知为何,待他下一刻回神,他竟已抢在那少年踏进庙门前,一把揪住了那少年的手。
那少年也是奇怪,自己被吓了一跳,却反过来关心起他,&ldo;越公子,你怎么了?&rdo;
☆、第三章
&ldo;你说,这算怎么回事?&rdo;在一个有些阴沉的天气,越东风靠在天井里的躺椅上,问老友。自打那大雪夜以后,他又做了好几个梦。梦里那少年很少说话,只是一忽儿出现在河船边上,一忽儿又隔了块纱帘与他眼神一碰,一忽儿竟又跑到了牢房里……一日他又梦了,只是这次‐‐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有些荒唐了‐‐他竟仿佛进了太虚镜,和那少年痴。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