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点了点头。
次日,张德发果然带了那人来请安。
那人名唤刘万全,年岁要比张德发小些,看上去倒是一副老实面孔。
因听说是来大名鼎鼎的金陵薛家,刘万全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打进了院子,便没敢抬起头来。
请了安问了好,规规矩矩地站在下首。
薛蟠看了觉得有些木讷,笑道:“刘师傅,你不必拘束。听说是从苏州回籍的?我这里有盆水仙,刘师傅瞧瞧。”
刘万全听着他说话声音年轻,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嫩,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但见一个白净面皮团乎脸,眯着眼睛笑的十几岁少年。
其时天已进了十月,薛蟠换上了棉装。今日正穿了一件儿品蓝色遍底银直身棉袍,领口和袖口都滚着白色风毛儿,衬着一张脸越发讨喜。
他的手边儿摆着一盆玉雕水仙,青玉叶子象牙根,白玉雕成的花瓣儿里裹着黄玉雕成的花蕊,蕊上缠着金丝,就连底下的盆儿,都是鎏金嵌珐琅的。
“回大爷,这是水仙是苏雕。”
薛蟠小眉毛一挑,“怎见得呢?”
“苏雕讲究疏密得当,虚实相衬,再就是要八面玲珑。若是扬州的玉雕,讲究的便是浑厚圆润了。”
刘万全平时看着木讷,一说起这做了几十年的活计,便换了个人似的,侃侃而谈。
薛蟠听得有趣,也不打断他。说了小一刻钟,还是张德发忍不住咳了一声,刘万全这才省过来,忙闭了嘴。又恐薛蟠生气,小心地看了一眼。
薛蟠托着下巴,“刘师傅真真不愧是做了这许多年的,我只知道这玉能戴能佩能摆着,其它的就是两眼一抹黑了。刘师傅既是回了金陵,也是合该咱们有缘。只是不知,你好好儿的苏州不待,为何非要还乡?不是我说,咱们金陵这雕玉的地方可没有。”
刘万全叹了口气,又将自己回祖籍的缘故说了一遍。
薛蟠听了一下,跟张德发说的差不多。叹了口气,命人拿出一块儿玉料来,“这个刘师傅瞧瞧能雕出个什么来?”
刘万全自然知道这是考校自己,忙躬身道:“这里头是什么样的还不好说,须得先行开了出来才行。”
“既然这样,你拿了回去,三天,不管雕出什么来,都来见我。”
“是。”
薛王氏对于薛蟠要开办玉坊的事情并不支持,“我的儿,咱们家大业大的,就是之前你父亲留下的产业,还不够?何苦再去费心做这个?况且,咱们家里金楼不是就做着头面首饰?”
薛蟠笑道:“我也就是先有个想头,多少事情还没成型呢。玉坊并不是单做首饰。等我把事情都理顺当了,再跟妈说。”
薛王氏不死心,劝道:“不是我要拦着你,蟠儿你想,弄个玉坊跟开间铺子可不一样。那本钱要多少?弄出来的东西又往哪里卖?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的。”
薛蟠剥了个栗子放到嘴里,“妈,做什么简单?老祖宗刚开始的时候,能知道什么?还不是慢慢摸着来的。妈,你放心,风险太大的咱也不做,啊!”
薛王氏叹了口气,要说儿子要争气,那是好事。不过她到底是个妇人,平日里只在内宅里,所想所求的,倒是平安稳妥为主。依着她,薛家的家产不少了,别说薛蟠和宝钗这一辈儿,便是再有几辈子,也吃喝不尽,何苦再去折腾呢?
三天后,薛蟠看着一枚纹路精美,手法细腻玉佩,笑了。
不过只刘万全一个,这玉坊肯定是弄不起来。母料从哪里进,匠人从哪里请,还得再细细规划了才行。
叫薛四安置了刘万全一家子,薛蟠觉得自己雄心万丈,除了金山银山,往后自己还能弄座玉山出来!
日子过得挺快,转眼间便到了年底。薛蟠身为族长,难免要比别人更加忙乱些。
因往京里送了信,说了自己要开玉坊的打算。过了年儿,徒凤羽从京里遣了两个人来。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叫崔亮,一个叫赵方。俩人长得都挺平常的,若是扔到人堆里,大概就是找不到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