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宋温辞用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怀中的书页,将那一角捻起又展平,目光温柔地看着朱珠,“更想不到,短短几天不见,你摇身一变,变到我的门下。”
“我的”二字咬得很轻,镜片之下,那双眼眼皮深而阔,仿佛一片沉静的深海,他话锋一转:“所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朱珠双手向后背着,十分活泼地跳到他前面倒着走,一双杏眼弯起来:“因为我想给宋老师一个惊喜呀,怎么样,开心吗——哥哥。”
宋温辞的目光落到她一蹦一跳的脚踝上,朱珠的个头并不算高,但因为骨架瘦小,所以看起来格外纤细修长,长长的裙摆被她踢得一晃一晃。久违的,宋温辞回忆起了以前的事。
那时候朱珠十岁,他十四岁。随着年岁的增长,朱玉与朱珠的争吵逐渐升级,但彻底在众人眼前爆发,是在朱珠的生日宴上——
正要走到台阶上切蛋糕的朱珠被朱玉“不小心”推了一把,一路狼狈地滚到了台阶下。
水晶王冠撞掉了,精美的盘发也散了,公主裙花苞一般在地面上绽开,朱珠伏在地面上,白玉般的脚踝高高肿起,她满身狼藉,脸色煞白,死死咬住牙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而朱玉满脸吃惊地捂住嘴巴,尖叫道:“天啊,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身为淑女,连高跟鞋都穿不稳怎么行呢?”
周围的宾客发出哄笑声,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朱珠被推的那一下,只有宋温辞叹了一口气,上前解下外套,单膝跪地披在朱珠身上,语气怜惜:“没事吧?”
“当然不会有事,宋哥哥放心好了,”朱玉见状,立刻从台上冲下来,挤开了想要扶人的宋温辞,强硬地捞起朱珠的胳膊,“姐姐身体很强壮的,但她也不是故意要骗人,只是想让我们多关心关心她。”
她语气轻快,随口就给朱珠糊上一层黑料,想要直接把她从地上扯起来,假惺惺地说:“这么重要的场合,姐姐就不要装了,爸爸妈妈都等急了。”
台上,西装挺阔的朱振华和珠光宝气的苏小琴携手站在一起,对姐妹间发生的事视若无睹,显然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宋温辞看着痛得直发抖的小女孩,最终还是没忍心,有些强硬地掰开朱玉的手,对着朱珠背过身:“上来,我背着你。”
身后静了静,随后,一个温软瘦小的身体伏上后背,两只细细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宋温辞听见朱珠轻声的、委屈得发抖的声音:“谢谢哥哥。”
宋温辞垂下眼,一步步背着朱珠踏上台阶,身上的重量很轻,余光中看到她皎白的小腿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一侧的脚踝上肿起了一个大包,青红透紫。
朱玉不甘心地“嗒嗒嗒”跟上来,吵得他心烦。而这时,一直忙于微笑致意的夫妻仿佛终于注意到他们,朱父大呼小叫,脚步却没有挪动半分:“这是怎么了,宋少为何亲自背着她?”
“她的脚踝肿了,走不了路,”宋温辞感受着朱珠勒住他脖子的力度,又多说了一句,“伯父未免对自己的女儿太不关注了。”
“真是麻烦宋少了,小女平日性格顽劣,喜欢与妹妹打打闹闹的,我们根本管不住,”朱父的笑容中有一丝无奈与纵容,对着朱珠温柔地教训道,“还不快从宋公子背上下来!生日宴还要闹脾气,真是不像话!”
朱玉也从身后窜出来,亲昵地挽着苏小琴的胳膊,附和道:“是啊姐姐,别让人家再看笑话。”
宋温辞深吸了一口气,但最终还是弯腰把朱珠放了下来——他是客人,也是晚辈,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再让场面继续难堪下去。
如果不在这时候放开她,朱珠只会被骂得更惨。
宋温辞的眼神一寸寸挪上来,最终落到朱珠脸上。
曾经娇娇弱弱、小兔子一样胆怯的朱珠已经成长了,可他仍然记得那天她青紫交加的脚踝、如鸟羽般轻轻踢荡的小腿、和那洁白的、如花苞般绽放的裙摆。
她已经不需要她的保护,可他仍然留在那一阶长梯上,为他的退让与犹豫而遗憾。如果现在的朱珠还需要他,他一定不会拘泥于所谓的世家礼节,毫不犹豫地背着她逃跑。
我的公主,我的小鸟。
心底仿佛被用羽毛轻轻掻了一下,雁过无痕,却又怅然若失。
宋温辞敛起目光,仿佛不经意间发问:“当然开心了,只是上次见面我们之间似乎有些不愉快——谢宴他很紧张你,我打给你的电话,是他偷偷挂掉的?”wΑp
朱珠装作一无所知地张大嘴巴,宋温辞便立刻肯定地说:“果然,我们是青梅竹马,算是你的半个哥哥,你怎么可能会不联系我?是谢宴要求的吧。他连我们的醋都吃?”
优雅俊秀的男人无奈地摇摇头,用一种长兄的语气感怀道:“他未免也太小心眼了,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朱珠在心里默默吹了个口哨,对着识海中的史莱姆说道:“你猜他下一句想说什么?”
说完,心声与宋温辞温润的嗓音一同响起:“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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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
“不干,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