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萧祈安起身拱手,“大帅,陆将军喝药后不得饮酒,不得食用油腻之物,今晚的酒宴她不适合参加。”此?话一出,寨子里?立刻变得落针可闻。韩武最先干笑道:“萧兄弟呐,你也不必太严苛了。陆妹子刚来?,总不能咱们在此?吃喝,让她在屋里?听着。这……岂不是令人扫兴。”萧祈安只看向?王广全,拱手道:“还请大帅定夺。”明着说请他定夺,可他肃容之下浑身又充斥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声音铿锵有力又不容反驳,王广全也担心他当众不给面子,只得哈哈大笑,“老夫就?说,这义军上下,最心疼陆丫头的只有祈安。要不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老夫要你一句真心话。祈安,你是否愿意娶南星为妻?”陆南星“欸”截住话题,玩笑道:“大帅,您就?这么不待见我,盼着将我送出去么?我好歹差事办的也不赖,我这还想?着建功立业日后被?您封个侯啊王啊当当,我可不同意嫁人。”她打了声哈欠,“您念在我长途跋涉刚到的份上,允我回去歇着罢,过?会子我还得喝药呐。”李玉也跟着笑说:“大帅要给陆将军说亲,日后前来?归顺的人越来?越多,少不得更有的挑。酒宴已备好,属下邀您赴宴落座。”说罢上前福了福身,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王广全颇有兴味地打量她一眼?,拍了拍太师椅的扶手,“罢了罢了,陆丫头既未病愈,先下去休息罢。过?会子让人给陆丫头送去食物,不得怠慢。”李玉见陆南星终于解脱了,余光又扫了眼?垂眸,仿若屋内一切与自己无关的萧祈安,搀扶着王广全边说边走?,“大帅心疼陆妹妹,萧将军也极为维护这个妹子,我听着都羡慕的紧。”王广全拍了拍她的柔荑,极为隐晦地说了句,“老夫也疼你。”李玉咬紧后槽牙,终归还是强撑着脸上的笑意道了谢。再说陆南星,从主寨出来?后长吁了一口气,跟着小厮前往阿硕她们早已安置的住处,还不忘四处打量寨中的环境。只见这片岛上树木参天,各个大小不等的二至三层木楼错落有致,房檐上竟然还画有渔女出海和妈祖小像等吉利的图案。样式古朴,到像是存在了上百年的样子。脚下铺满了碎石路,上坡下坡到显得更加与别处不同。寨子里?也有商铺一条街,贩卖脂粉、衣料和药材等一应物品,只不过?比城里?要精巧许多。她一路走?马观灯,绕过?了一栋像是新建不久的三层木楼,进入眼?前则是一栋带着院子的二层小楼,阿硕正和许招娣在院子里?忙碌着,小七跑来?跑去像是帮她们拉绳子晾晒衣物。“阿姐,姑娘回来?了。”小七眼?尖,一下子瞧见了回来?的陆南星。许招娣放下针线,起身与阿硕一同迎了出去。“姑娘你不晓得,招娣自从得了这个弟弟,来?到这里?就?看到衣料铺子,进去就?用自己攒的月例给小七扯了一身布料,又找老板要了剪刀亲自裁了。”阿硕指着身后笸箩上搭着的半成品,“这不,已经?开始做上了。”陆南星摸了摸小七的头,“有姐姐疼爱,是不是很欢喜?晚上多烧些?水,咱们几个都好好洗个澡。正好问?问?有没有篦子,给小七通通头。”他的头发?上满是疙瘩,怕是长了虱子。许招娣也眼?瞅心耐地看着小七,说道:“和姑娘想?到了一起,扯了布料顺便也买了各种药粉,正想?着晚上好生给小七洗个澡,把头发?该剪的剪了。”陆南星看着她们几个,这才完全放松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我想?洗把脸,先睡会子,有天大的事也不许吵醒我。”阿硕跟着她也往屋里?去,小声问?道:“姑娘,今儿?看见萧祈安了么?”陆南星进了内寝,闻道了一股香樟树的味道。仔细辨认了,才瞧见屋内摆放的都是不怕受潮的樟木箱子,她蹙了蹙眉,边脱衣裳边道:“见到了,又怎样。”一想?不对劲,将刚脱下来?的皮甲扔给了阿硕,“你这个八卦的丫头,如今竟然打探到我头上来?了?”阿硕抱着皮甲嘿嘿笑了两声,“我刚才与樊二哥贺三哥见了面,听他们说,萧祈安这一路都不苟言笑,像是还在生气。我问?他生什么气,见那两个人欲言又止,一副不敢说的样子,就?想?着和姑娘八成有关。”陆南星撇撇嘴,“他生气,我还生气呐。不必理会。”说罢往床上一趟,拉开被?子搭在身上,眼?皮立刻沉了下去。阿硕细心地放下纱幔,掩上了门。与此?同时,从侧窗跳进来?的男人隔着纱幔,仔细端详着床榻上的睡颜,嘴角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陆南星是被阿硕唤醒的,她睁眼后发现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迷迷糊糊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阿硕将?她拉起来,“睡了两个时辰了,就?担心姑娘晚上睡不着。饭菜已经热了一遍,这期间有好几拨人前来打听姑娘是否醒了。”“可是白大哥来了?”陆南星支着耳朵听到外厅像是白束的声?音,急忙下床更衣。自从宁州城一战后,他一直没有回来过。她也知晓,他必是有要调查的目标。此次回来,定?然是查到?些?需要马上汇报的事。白束正坐在厅内饮茶,见?到?内寝的门打开,他放下茶盏站了起来,朝着走出来的陆南星拱手长揖,“少主,属下来晚了。”陆南星欢喜地朝着他走了过来,“白大哥回家,何时都不晚。你可曾用过饭?”白束直起身说用了,近距离在灯下瞧过去,只见?眼前的女子身着青绿色束腰长袍,照旧梳男子发髻,只插了一根玉簪。巧笑倩兮的模样更加映衬得她唇红齿白,目光之中漾着欢喜和不易觉察的沉稳,令人心中升起既想要亲近又?不敢亵渎的矛盾心情,更加有种欲罢不能的念头在心中滋生。陆南星问了一圈,好像就?就?剩下自己没吃,指着目光总瞟向?饭菜的小七,“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你来,陪我一起吃。”又?命许招娣再拿一副筷子来。白束想要回避,却被她喊住了,“没有那么多规矩,我还想听你说说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呢。”见?阿硕重新添了茶,白束只得继续落座,捡些?并不太重要的开始说起,“属下最先来到?太平,随后去了苏州和应天。不亲自看看金军的实力,总是担心少主日后会有生命危险。”待说出此话?,他又?觉得过于孟浪,目光不由自主地低垂,立刻往下说道:“太平和应天驻军皆为汉将?,属下瞧着自从苏州被徐海控制盐道盘踞后,他们也没有南北夹攻将?其夺回的打算,据说只加强了防线,等朝廷发放粮饷再进行下一步打算,平日里?照旧声?色歌舞。”“不过,他们的水师虽不如昔,真若打起仗来,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若非巢湖水寨主动投诚,太平这场仗,还真是不好打。”陆南星边吃边连连点?头,“韩武投诚,你可知晓?”白束听她提到?这个名?字,目光闪烁了下,颔首道:“他是朝廷负责保卫太平的副将?,若能真心归附,自然是一桩好事。”陆南星见?他似有未说完的话?,匆匆将?面前的粥喝了,示意阿硕她们暂且离开,这才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你怕是想说,若假意归顺,使诈试图歼灭义军的可能性更大?”白束并非反驳,算是默认。“属下探听到?,韩武此人阴狠狡诈,人称笑面虎。若他深觉朝廷式微,气数将?尽真心投诚,相信萧将?军也是不计前嫌之人,就?怕他这是缓兵之计,以图更大的谋求。”“我信你。”陆南星并未注意她说完这三个字后,白束的目光,边沉思边道:“萧祈安可不傻,不会看不出韩武门道。但若不引蛇出洞,当众揭发他的算计,恐怕大帅不会仅凭咱们相告轻易相信韩武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