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命人备好了清粥小菜,蟹壳烧饼,听着屋内唤人,立刻推门而入,入目便是自家大?哥红透的脸,“大?哥,药劲还未过去么??”萧祈安赶忙侧身找寻衣物?遮掩心下的慌乱,“无事,我的衣袍在何处?”贺云摸了摸鼻头,“清晨陆姑娘离开时?,穿你的素服回?去。她说会命人稍后送来,想是拿去熏香了,耽搁的辰光久一些。”他余光扫见地上?不可描述的东西,赶忙转身,“我这?就去催催。”“不用了。”萧祈安听到衣裳被她穿走,心中泛起了柔软的涟漪,他朝着净房走去,“我先洗漱,吃些东西,再等一等。”贺云强压着嘴角的笑?意,“我这?就将早饭端上?来。”“三弟。”萧祈安走到净房门口又将他唤住,“不着急吃饭,你……去把衣裳拿来。”贺云挑眉,很久没?听到他像儿时?这?般称呼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哥怕是想瞧瞧陆姑娘……”见他目露凶光,一副被揭穿后有你好看的表情?,赶忙摆摆手,“好好,我不说了。”他刚走出院子就撞见端着托盘的阿硕,有些遗憾地笑?说,“大?哥还让我拿衣裳时?,顺便看看陆姑娘。你看这?……”“贺三爷。”阿硕听了也抿唇一笑?,将托盘交给了他,“姑娘尚未睡醒,这?件衣裳用了姑娘自己调制的崖柏香,她说陛下用不惯刻意的香气。”贺云见她三言两?语便将大?哥最爱听的小细节说了出来,与最初见她时?莽莽撞撞圆润的完全不同,如今她虽不似平常女子那般羸弱,却浑身上?下透着利落匀称独有的美感。再加上?一点?就透,揣度人心的功力越发炉火纯青,不亏是陆姑娘亲手调教的人。“多谢你,替我像陆姑娘问好,大?哥也很惦念她。”阿硕见他在此处守了一天?一夜,下巴上?都?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目光柔和之中带着昔日不曾有的稳重,也抿唇一笑?,说好。贺云见她福了福身,转身干脆利索地离开。不知何时?,她不再称呼他三哥,而是与大?伙儿一同称呼贺三爷,也不再有意无意送他一些自己做的吃食,想到此,心里?空荡荡的。萧祈安见贺云去而复返,再看他手上?的衣袍,难免目光之中带了些失落。贺云示意身后的小厮将早饭放在桌上?,转身将才熨烫的衣袍摊开套在衣架上?,扭脸见自家大?哥坐在凳子上?无心吃饭,正盯着自己等着下文。他故作神秘地朝着衣袍嗅了嗅,卖起了关子,“这?香气如松似柏,令闻过的人心生威压之感,照我说,比那奢靡的龙涎香不知强多少倍。”“你在说什么??”贺云在他就快要不耐烦之际,无奈地摇摇头,走至桌前?将尚且温热的粥放在他前?面,“你边吃我边说。”萧祈安直接将一碗粥喝了,“快说,别卖关子,她是不是不舒服?要请医官去瞧瞧么??”说着就起身要穿外袍。贺云将他按坐回?去,“陆姑娘尚未起身,这?熏香是她自己做的,额外交代熏制。”萧祈安听了这?话,挥开他的手,冲到衣袍前?凑近了闻了闻……从不喜熏香的他,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这?股香气是那么?的好闻。贺云偷偷嘲笑?自家大?哥那么?冷静自持的人,居然也有今日,这?一刻他想起了二哥。若他还活着,肯定会直言不讳地嘲笑?大?哥。“你还愣着作甚,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赶回?宫去。那帮老头子们,怕是又会等急了。”萧祈安边系带,边往外走,一路上?又命道:“命人将宫中的厨娘带过来,连同一些补品,每日做些羹汤送过去。还有将城里?有名的蜜饯点?心铺子都?买一些,送过去。”他走至分岔路口时?,脚步一顿,向?陆南星小院的方向?望了望,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出了二门。同时?乘车前?往承天?门的,还有沈慈恩父女。因沈慈恩在宁州、月港、泉州、应天?等地逐渐接管当地的学政,且招募了富有学识的女学生。故而萧祈安在认命礼部臣工的名单里?,刻意在仪制清吏司内给沈慈恩留了主事的官职。今日是她身着青袍官服第一次面圣的日子。沈父见她头戴官帽,身着鹭鸶补子的官服,一直像是在梦中。他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这?才老泪纵横地相信,自家女儿竟然完成了自己未竟之志,成了朝廷命官。“女儿,你定要为?了咱们百姓拥戴的天?子,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才不枉这?份圣眷。”沈慈恩亦眼眶湿润了,“爹爹,女儿能有今日,是陆姐姐指了一条明路,且在最艰难时?给予女儿很多的鼓励和帮助。没?有她,就没?有女儿今日,也就没?有万千女子的未来。”沈父感慨地点?点?头,“想当初,你阿娘怀着你时?就身体不好,为?父当时?就在想,只生你一个,绝不让你娘再承担生产之苦败坏了身子。但你落草那日,听稳婆说是个女娃娃时?,为?父承认心情?很是失落,担心沈家由此断了香火。彼时?,为?你启蒙,见你聪慧通透,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亦可惜你为?何不是男儿身。从不敢肖想你能以女儿身,光明正大?地走上?朝堂。若你娘亲也能见到今日之景,该有多好。”他感慨地敛袖擦了擦脸上?的泪,“咱们父女进京仓促,还未来得及去探望她,待面圣后,你要向?陆姑娘表达谢意。”沈慈恩流着泪笑?道:“这?些不用父亲操心,在我心里?,她就是我最亲的姐姐。”马车停在了距离承天?门还有点?距离的御道边上?。沈慈恩拜别父亲,步行至这?座气势磅礴处处彰显皇家气象的城楼前?,将手里?的符牌交给禁卫军查验。待她走出承天?门,一名内侍陪笑?着迎了过来,“奴婢王喜见过沈大?人,陛下担心大?人不认识路,特意命奴婢在此处等候。”“劳烦王公公。”沈慈恩生疏地拱了拱手,在他的带领之下朝着内宫走去。王喜一路上?偷眼打量她,心里?盘算着此女日后会不会成为?陛下的嫔妃之一,试探地问道:“沈大?人此番进京,可有品尝咱们大?都?城里?的吃食?”沈慈恩见他随和,笑?起来敦厚老实,便道:“尚未来得及。若有口碑不错的点?心铺子,还望公公不吝告知。”王喜想起陛下的义弟贺大?人,今儿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眼珠一转,不声不响地套起了话,“这?京城的繁华不亚于应天?,各式各样包括洋人爱吃的点?心都?花样很多。不知沈大?人爱吃什么?口味,奴婢也好根据喜好推荐。”沈慈恩下意识回?应,“我想送人,陆……她爱吃不太甜的蜜饯果子。”王喜心下了然,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家铺子,思忖着,怪道陛下为?了立后选秀之事,与朝臣们冷战了好几日,原来都?是为?了这?位传说中的陆姑娘。能令贺大?人和这?位新宠沈大?人如此上?心之人,必然会是日后入主中宫的不二人选。打定了主意,他笑?眯眯地低声说道:“百味斋的掌柜是奴婢同乡,您去买蜜饯时?提奴婢名字,他必然会将最好吃的糕品奉上?,与宫中点?心大?差不大?的一个味儿。”沈慈恩连忙道谢,二人说话间进入了乾清门后,她瞧见王喜就像变了一个人,躬身双手交握,抵着头且放慢了步伐,将尊卑彰显地淋漓尽致。就连路过的宫人也都?低眉顺目,和他一样的卑躬屈膝。从前?读过的史书中也了解了不少宦官介入朝政,私下里?勾结权臣参与卖官鬻爵。因他们常年服侍天?子,早已将其喜好摸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