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桃花开得极艳极美,如同最真挚的感情,在一年到头最好的时季盛绽。
苏锦之缓缓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再次穿上一身紫衣的青年躺倒在淡青色的竹席上,墨色的长发散在脑后,唇角带着一丝殷红,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
一号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ldo;终有一天,你会记起他的。&rdo;
想起那个被你遗忘了的人。
想起那个被你遗忘了的自己。
封九黎从黑暗中猛然惊醒,睁目看到帐顶的那一刹便猛然起身,哪怕扯到了肩上的箭伤也不管不顾地想要下地。
账中一位身穿青衣的高大男子见他如此,连忙跨步到床边将他按下,皱眉道:&ldo;七师弟你干嘛呢?伤还没好就要下地跑?嫌自己命长?不是我说你,你这次是怎么回事?怎么‐‐&rdo;
封九黎&ldo;嘶&rdo;了一声,抬手按住肩伤,眼神在账中扫了一圈,没看到云梦尘的身影后额角便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深吸两口气,努力压下心口的不安,向青衣男子问道:&ldo;大师兄,如今战况如何?三师兄呢,怎么不见他?&rdo;
&ldo;还能如何?你假死的消息一放出,北幽那群傻蛋便入了我们的陷阱,现在恐怕已经回老家喝奶去了吧?&rdo;青衣男子嗤了一声,&ldo;别提你三师兄了!师父都快叫他气死了,出谷后到了那什么诸华国之花花无艳的楼中待了三年也不嫌丢人,好不容易来了军中磨炼,知道你假死的消息后便迫不及待地又往诸华国跑,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来不及了,能来不及什么?你可别学你三师兄……&rdo;
封九黎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剩下的字却全然听不进去,他喘了两下,睁大眼睛大喝一声:&ldo;谁让你们说我假死的?!&rdo;
青衣男子被他吼得一愣,不解道:&ldo;这不过是计策,往日行军打仗时你不也说过此法可行吗?&rdo;
封九黎闭了闭眼睛,垂床低低地嘶吼一声后翻身下床胡乱穿着衣服,伤口被他扯裂,在白色的纱布上洇出血迹也不停止动作,踉跄着朝账外跑去,跑到马厩中牵了乌云盖雪便匆匆离开。
青衣被他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追上去,远远地喊他:&ldo;七师弟‐‐你要去哪?!&rdo;
封九黎咬紧牙槽,沉声吐出两个字:&ldo;诸华!&rdo;
怎么他也和云梦尘一样,一醒来就要马上往诸华跑?
青衣男子被他气了个绝倒,赶紧叫了人跟着他去,怕他路上出什么事。
封九黎攥紧缰绳,双目通红,恨不得乌云盖雪再长出八条腿来飞得再快些‐‐魏紫就要开了,而他还没有回去。
他再一次食言了。
封九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觉得整颗心脏像是要在下一刻轰然破裂般剧烈地痛着,痛得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捂住胸口,咳出一口红色的血,一边笑着一边流泪。
&ldo;锦之……锦之……你一定要等我……&rdo;
他终于记起了十年前被遗忘的那一切,旧景重上心头,仿若昨日之事清晰,历历在目最后定格在中秋桥上,青年柔柔地朝他看来的那一望。
‐‐花开了,我就回来。
‐‐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再也不等你了。
&ldo;啊啊啊‐‐!&rdo;封九黎用力地嘶吼着,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越向诸华而去,春意便越发浓蕴,但封九黎却觉得他整个人依旧停留在诸华那一场十年不遇的大雪中,被刺骨的寒雪紧紧裹住。
可现实中,皑皑白雪既融,烨城的桃花再一次盖满整条长街,落英缤纷,香气馥郁。
街上卖花的小贩车架上安置着一盆盆粉紫芳香的魏紫,封九黎怔怔地停下脚步,终于稳不住身形,再次咳出一口鲜血,从马背上狼狈地栽倒在地,仰头看着清澈如蓝的天空大笑出声,眼角满是泪花。
魏紫开了。
他的锦之不会再等他了。
繁盛成烟霞盛景的满街桃花坠过他眼前,蹭着他的发丝末梢落下。
恍惚间,封九黎忽然想到了当年他和君长乐刚刚相爱时,母亲对他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