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海鸥的叫声已经变得越来越聒噪难忍了,克里斯才懒洋洋地用手夹了叼在嘴里的手卷烟坐起身来,习惯性地甩了甩头发,免得沾上什么海鸥的脱落羽毛和粪便。
暴风雨后的亚得里亚海温顺得像冬天的时候,蜷缩在温暖壁炉旁的猫,一派阴沉平静。海蓝色的海面在倒映了天空的阴沉后变成了极富贵族气息的灰蓝,总让人疑心是否中世纪那种珍贵的皇家蓝就是来源于这里。
昨晚的那场暴风雨很大,改变了浅海滩的一些水域情况,不少深夜受惊的鱼群都被困在了礁石区,是个捕鱼的好时机。然而暴风雨后不确定的天气状况就连最有经验的渔民也无法预测准,这极大地挫伤了这里渔民们出海捕鱼的积极性。
克里斯今年快五十岁,头发依旧是金褐色,常年的捕鱼让他深谙海洋的脾气同时对海洋充满敬畏,夏日里的骄阳给了他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他是当地最好的捕鱼手,因为他敢做别人不敢的事。
比如在暴风雨后出海捕鱼,尽管天气是那么的阴沉。
他将垫在背下打盹用的老旧衬衫拎起来,拍了拍,然后随意而熟练地围在脖子上,衣袖在胸前打个结,随时用来擦汗。
渔船在浅海区随着温柔的波浪起起伏伏,克里斯将手卷烟摁进海水里熄灭,准备转身去解那栓着船的粗壮绳索。
这时,一个怪异的身影闯进了他的眼里,让他不得不停下手里的所有动作。
那是一个女人‐‐先暂且让我们把她称之为人‐‐正在从海里一点一点的升起来,然后朝海岸上一步一步走过来。她的头发很长,湿淋淋的缠绕成褐色的一团,正累赘地垂在背后和胸前,不停地滴着水。
她的全身都被一件近乎深青色的宽大破碎衣物包裹着,裸露的肩膀白皙得炫目,可惜布满了狰狞的白色伤痕,和她的肌肤颜色相同,看起来是愈合了很久的旧伤,蜈蚣一样盘虬错结,形状怪异恐怖。
克里斯打赌,她不是让野兽给咬了就是让食肉鱼撕裂过肩膀。
她身上的外套太过不合身,拖在海水里阻碍着她的前进,这让她的行动看起来有些迟缓笨重,但是她的步子却十分轻盈有力,仿佛那些海浪根本无法撼动她分毫。
但是这些都不是让克里斯侧目到不由自主的将手里被海水浸湿的烟重新放回嘴里的原因,这个女人非常的年轻,而且样子漂亮到让克里斯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些古老传说里的海妖。
绝美的容貌,曼妙的曲线,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海上的人勾引到海里,然后饱餐一顿。
透明的水珠沿着她的脸庞滑落,悬挂在她的白净下巴上,摇摇欲坠如钻石。
浑身湿透的年轻女人没有一丝颤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寒冷,苍白的脸色是生病的表现,难以想象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这么正常的步伐。她几乎在走直线,没有什么偏差,这可不是一个病人能办到的。
&ldo;嘿!&rdo;克里斯朝她挥手叫喊,&ldo;小姐,你是我们村里的吗?我从来没见过你!&rdo;
女人猛然偏头,紧紧盯住克里斯,眼神凶狠到让人毛骨悚然,好像再看自己最美味的食物似的。克里斯的背后滑下一颗冷汗,这样的神情让他想起了那条曾经和他缠斗了近半个小时的鲨鱼。
那双兽瞳里就是这样的凶光。
他注意到,这个女人的眼睛是诡异的淡红色,配上她苍白如纸的皮肤,像极了哥特传说里的吸血鬼。
克里斯低声咒骂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朝一旁的捕鱼叉摸去,手臂肌肉因为紧张而凸起,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都有些不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人了,这样的安静和诡异让他神经紧张。
女人闭上眼睛,似乎十分痛苦的在忍受什么,飞快说了一句克里斯听不懂的话后就加速跑开了,动作矫健敏捷得像只猫科动物。
克里斯愣愣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手里的捕鱼叉握了很久才放下。他吐出嘴里湿透的手卷烟,坐在船头考虑了很久,最后朝海里呸了口唾沫,收拾了东西:&ldo;今天不能出去,遇见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厄运当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