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作业。钟慈是偷偷这么给羿修安排下来的任务做的定性,因为绝大多数这个任务结果只会影响到她自己,做好了受益的是她,做错了搞砸了影响范围也只限她一人,并不会影响到公司的整体经营。只是钟慈想不明白,羿修为何这么对待她。莫非是不信任她的能力?好吧,她承认的确现在自己能力还不出众还不能挑大梁,但,好歹给安排点重要的事吧,总做些这样的边角料工作,她愧对这份薪资,更担忧自己会荒废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那点点制作动画电影的基本“手感”。“bill昨天电梯里碰见我,跟我讲企画部最近在策划一个反战的故事,你有兴趣参与吗?”“有!”幸福来的有些突然,钟慈刚听见消息,下一秒就在摩拳擦掌。羿修望着她的雀跃小表情,无声无息笑了,指出:“小姐别先高兴太早,你得先通过我这关。”“没问题。”见她如此期待的目标,羿修意味深长地又看她一眼:“在动画制作方面,我素来超级超级严格,甚至经常很严厉批评人批评作品。小姐,你到时候会被我说的掉眼泪么?”“……啊?”钟慈一愕,说实话听他这么说后,她立刻就怕了,心里开始犹豫起来,但这是一次难得可以重新触碰到绘画屏的机会,她不想错过。“我、我不会哭的。”钟慈忐忑地向他做出保证,如果没有余香的那次百口莫辩、群起而攻之的遭遇,她还一直觉得自己挺坚强。实际,唉,她就是个外强中干的人,某些方面十分脆弱。“okay。我现在给你一个背景,你用草图表现出来。”“好好,好的。”说实话这种前一秒她刚表态,后一秒羿修就布置作业,他这工作效率挺令她猝不及防的,实际上她还在做着心理准备哩,无奈只好追问道:“是什么背景?”羿修平和地说:“1915年,一个农夫发现敌军在森林里修了秘密机场,他进城向共和军通报,对方让他一起坐到轰炸机里带路。aly,你就将带路这段画面勾勒出就行,其他画面暂不做表现。”“好的。”没想到考题这么简单,钟慈有点不相信,又急忙追问道,“修先生,你还有其他要求吗?”“没有,”羿修淡淡地微笑,提醒道,“我对画面的要求素来只有一个——准确表达、不喧宾夺主。”“好的。三天后请你过稿,可以吗?”“可以。”钟慈悬着的心暗暗放下来。当天下班回到家,简单吃过晚饭,连锅碗都来不及刷,钟慈就坐到电脑前,各种搜集各国家各类型各时期的轰炸机图片。“原来轰炸机还分战术轰炸机、战役轰炸机和战略轰炸机三种类型。”钟慈边点开详细的介绍资料边嘀咕,“那么,1915年应该是哪一种呢?”不是军事迷,钟慈理不出好头绪。所以,她只好转而先去查历史资料,从这个角度寻找切入口。“……1914年12月,俄国组建了世界第一支战略轰炸机部队……当时轰炸机的时速不到200公里,载弹量1吨左右,多为双翼机……1”这下算准确找到了答案,有了确定的研究对象,钟慈开始很认真地研究起相关轰炸机的俯视结构分解图、仰视结构分解图、舱内仪表板图等等细节图,力求把轰炸机的重要性表现出来。是的,她抓的重点视角对象正是这台轰炸机。她思考的过程是:如果这已经是一部动画电影,观众此时的焦点肯定在“共和军的轰炸机轰炸敌军机场是一发即中,还是多次”“敌军对此的反攻形式是什么,也会派出轰炸机吗”。因而这个画面的主要刻画重点是,这台轰炸机发现敌军机场后的第一次轰炸,所以这部分影片里最精彩最重要的部分自然而然就是轰炸机的各种角度的呈现,这就需要用各种角度的画面刻画和强调。其次,需要呈现农夫的反应,用他来侧面烘托轰炸机的轰炸效果,那么刚开始,农夫的表情肯定是又惊恐又怀疑。惊恐,是因为目睹了轰炸机的强大破坏力。怀疑,是因为不相信自己竟会成为目击者。“这几处要用粗线条,这样在镜头中轰炸机会无形具备力量感……”“轰炸时需要从各个角度描绘轰炸机的姿势,以及驾驶舱内人物的姿势……”“农夫是第一次坐进轰炸机,那么在开始轰炸后,他的动作是紧紧抓住安全带不敢睁开眼看?还是扒在窗户瞪大眼查看……”顺着这样的分析线路,钟慈才思泉涌,连着两天废寝忘食、争分夺秒地描绘实现这些构思。三日后,钟慈带着草图兴致勃勃地敲响了羿修的办公室门。结果,羿修看完,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走,手指重重敲击着办公桌,很直接地评价道:“所有设计稿,完全不符合预期。”钟慈高亢的情绪,顿时被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错愕好几十秒,才讷讷问道:“为、为什么?”“因为你忽略了常识,以至出现纰漏。这点非常致命,足以全盘否定。”他的神情、口吻都不再如过往般温煦,严厉得不近人情。钟慈不明白他的意思,开始为自己辩解:“我专门查了资料,1915年时期的轰炸机就是这种结构。”“看来我没猜错,小姐你果然把设计重点搞错了,”羿修语气更加严厉,视线从电脑屏移向办公室大门,直接赶客道,“拿回去,给你一天时间重新修改。”钟慈顿觉羞辱,却还是咬唇问道:“你总得告诉我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羿修很忙,此时他的视线早从办公室门放回自己电脑屏幕上,手指噼噼啪啪敲着键盘,表情很专注,头也不抬就拒绝了钟慈这个要求:“小姐,首先你不是菜鸟,你有工作经验;其次你要站在角色和观众的角度思考问题,而不是自嗨,最后你总不能指望我每次都把饭喂到你嘴巴吧。今天我很忙,如果没有重要的事,请不要随意打扰我。”钟慈涨红着脸,气咻咻退出他的办公室。可是她至今仍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差错,而且羿修今天对她态度真的三百六十度的冷漠,和电影里无情冷血上司有九分相似度。专横,挑剔,冷漠,吝啬指教,还不讲道理。暗暗吐槽完毕,钟慈盯着这些画稿开始长吁短叹道:“我到底该从哪里入手修改啊?等等——”忽然,她有了点新思路:“我当时指出轰炸机时羿修说重点抓错,莫非……我应该去刻画农夫和飞行员?”次日,钟慈带着新草图忐忑不安地敲响了羿修的办公室门。可是羿修过完稿,还是摇头。他轻轻叹口气,道:“小姐虽然这次你的调整方向很正确,但还是不尊重常识。”钟慈很介意他用的这个词,有点伤人哦,于是顶了一句:“我态度素来虔诚,对人对物都抱着尊重,何况常识。”闻言,羿修无声无息笑了,从画稿上收回视线,平静地说道:“那么,明天请让我看见小姐对这个故事的‘敬意’。”钟慈绿着脸退出他的办公室。然而,等第三次过稿,羿修给的结论虽然话说得不一样,可意思还是那么个个意思:“进步有点缓慢,却胜在大方向终于正确了。明天,小姐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闻言,钟慈生无可恋地说:“你给我一把刀,我想自杀。”“呃?”羿修错愕地把视线从电脑屏幕分给钟慈,“对不起,我没听清,你说……”“我说——”钟慈故意停顿几秒,双手一摊,壮士断腕般顶撞起老板,“皇帝杀个人还要安罪名哩,羿总你总让我改却不点明怎么改,我完全像只无头苍蝇,我猜不出你的想法,我改不出来,我没思路。你要么给我指出具体问题,要么给我一把刀让我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