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菜,现在才十点多,还没到吃饭的时候。但是等到一会儿学校人来多了之后,恐怕去得晚了外面的酒楼餐馆就没有好位置了。
青竹离开没过多大会儿,这间宿舍的其他同学就陆陆续续地来了。有两个是沪上本地的姑娘,其中一个是家里人陪着过来的,另一个却是家里的佣人送过来的。最后一位来得晚,她家里在开封,是她哥哥陪她过来的,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金鹴华和白秀珠的舍友的家长们聊了一会儿后便把这几家的底细给摸得清清楚楚了。那位陪着孩子来的一对夫妻果然不出他所料,是很新派很摩登的。两个人都是念过书的,一个是报社主编,另一个是沪上宁安女中的英文教师。
那个家里佣人陪着过来的姑娘家里是做生意的,开封的那位姑娘家里做什么的倒是不清楚,只知道她哥哥是银行职员。
青竹订完了位置之后就忙不迭地回来向他们家四爷四奶奶禀告。金鹴华让他歇一会儿,给他倒了一杯水。青竹喝完之后闲不住,便笑眯眯地过去给其他几位学生的家长帮忙。
金鹴华见有人替他交际,为秀珠留个好印象,便把交际的任务交给了青竹,自己拉着秀珠坐在床上说起悄悄话来。
十一点多的时候,金鹴华问道:“我订了一桌菜,大家要不要出去聚聚?”
这个时候的人还是很内敛的。他们这几个人还是第一次相见,若是出去一起吃饭、还是让人家请客的话,也未免有些孟浪。因此纷纷婉言拒绝了。金鹴华也不强求,和众人告别之后带着白秀珠离开了。
他们走之前,那个由佣人送来的姑娘家里的佣人们已经离开了。他们手脚麻利地很,把他们家小姐的东西收拾完便走了。那姑娘此时也不在,佣人离开之后那个沪上姑娘就直接自己出去了,说是要逛一逛公学里面的景致。
白秀珠和金鹴华吃完了饭,才感受到分别即将到来。迟来的苦闷弥漫上心头,让她显得有点蔫哒哒的。金鹴华看了好笑,只好安慰她道,五天之后就能够重新见到了,到时候他会推了公事,陪她在家里玩。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金鹴华把白秀珠送到了宿舍楼下,对她道:“上去吧,你进去之后我再走。”
白秀珠依依不舍地抱了他一会儿才松开手进去。一步三回头地把这段短短的路走得无比漫长。
可是再漫长也还是那么短的一段路。
白秀珠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金鹴华的视线里,他又往楼上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当他的明珠散发出自己的灿烂光辉,当他的凤凰已经羽翼丰满,当他的姑娘已经拥有自己的远大的理想,他能够做的不是用华美的笼子把她关起来歌唱,也不是用盒子装好这个明珠明珠向别人欣赏炫耀。而是让她自己去舒展羽毛,搏击长空;让她自己去散发潋滟华光,辉煌万丈。
第173章
白秀珠到宿舍里面的时候,宿舍里的家长已经走没了。三个女孩子里面也只剩下了那位来自开封的姑娘。
因为追求性别平等和妇女解放。所以华夏很多大学开始招收女学生,施行男女同校的制度。但实际上这些大学里面招收女学生的名额有限。而且因为学费的缘故,许多中产阶级的小业主是不会让家里的女孩子出来读书的。
这也不能够怪他们,现在大学的学费一年需要两三百块大洋。对于大财阀大学者大地主来说,这笔钱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普罗大众来说,这笔钱几乎是一年的盈余——这还是对于受过教育,薄有资产,在社会上受到尊重的小地主和小业主们来说。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可能让自家的女孩子出来读书的。封建的思想在社会各阶层根深蒂固,社会的偏见也让大多数女孩子找不到拥有远大前程的工作。
这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也是从愚昧走向开明必不可少的阵痛。这种悲哀和阵痛不仅仅发生在华夏,在世界各地都有着这样的阵痛。
而对这样沉重的枷锁说不,发出自己的声音的女性。她们不被家庭支持,不被社会理解。但是正是有了她们,才有了对未来的改变。
但是她们现在的力量还很小,就拿震旦公学来说。这一学年招收到的女学生,也不过是只有白秀珠他们这一个宿舍而已。
只有四个人。白秀珠选择学习物理,这位来自开封的郑因姑娘学习建筑。而另外两位沪上本地的姑娘是学习文学和艺术的。一位学习的是英国文学,另一位学习绘画。
白秀珠和郑因非常投机。郑因出生在开封的一个大家庭里面,她父亲要为她包办婚姻,为了阻止她念书把她关了起来。所幸她哥哥十分开明,支持她逃出来并支持她继续学业。
她虽然经历了这些事情,但是性格相当开朗。并不消沉郁愤,也并不对于世界保佑怀疑态度。而是很认真地学习专业知识。
她给了白秀珠很大的影响和震撼,这个女孩子每天看书到很晚,非常用功。她说,我没有文人的才华横溢,也不懂什么流派主义。我只是想做一点实实在在的事情,为这个国家,为这个世界。
她还说,这个世界需要舍生取义的人,也需要做平常工作的人。她这么普通且渺小,或许一辈子也成为不了英雄。但是她愿意为英雄们做底层的地基,只要她的所作所为是有意义的,她就很满足很满足了。
当时白秀珠和郑因两个人在湖边散步,听到了这段话之后她很有感触。以前的岁月里面,她是衣食无忧的大小姐,骄矜随意。可是当她睁眼往外看的时候,终于明白了,她也应该做些什么。
或许什么用也没有,但是哪怕是只做了郑因所说的那个地基里的一粒沙,哪怕只是推动历史车轮前进一毫米甚至是一微米的距离的力量,也是好的。
她读书更加刻苦努力了。也终究明白了四哥当初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地去和路易沙逊斗争,保护沪上的金融稳定。
她想,四哥心里定然也是清楚,以他们这样的微末力量,是改变不了整个世界的。但是当他们所有人都这么想却一点努力都不做的话,这个国家就完了。所以即使四哥是总理的儿子,他的业务也和路易沙逊的银行冲突不大。但是他还是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去了。
甚至因为这种事情是阳光之下的阴影,是黑暗之下的较量。他辛苦了那么久,百般周旋,但是最后他的功劳也只能够掩盖在历史的车辙之下。
但是他还是那么去做了。
四哥可以,郑因可以,或许,我也应该做些什么。至少不该潦草度日,心中没有理想,也没有前进的方向和家国的苦难。
我不能够再自己的舒适圈里面日日过那种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