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烛火突一炸响,徐氏乍然回神。琴韵拿了剪子将火烛上的灯花剪了,骤然明亮了些许。
“妙姐儿想要,便给她,区区一匹缎子罢了,别一副小家子样儿,都是一家人。”徐氏烦闷地挥了挥手,“明日叫谭嬷嬷来一趟。”
琴韵不敢再呛声,低着头温驯地应了。
时间紧迫,章致拙没法好好逛逛杭州城,只走马观花看了几个景儿,便急匆匆地和顾彦汝踏上回京的路。
二人收拾着行李,准备明日一大早便坐船回家去。“唉,琳姐儿成亲还真不是时候,生生打断了咱俩的游学计划。”章致拙不高兴地小声嘟囔着。
顾彦汝整理好这段日子灵感爆棚写出的诗词,闻言便笑道:“你若有本事便去你家人面前说。”
章致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道:我傻吗,去琳姐儿面前说可要挨揍了。章致拙将衣服一件件整好,又收拢了给家人带的当地土特产,整出了满满三大箱的东西。
“哼,你先前还嫌弃我东西带的多,你看看你,这许多物什,还有脸皮说我。”顾彦汝不高兴地说道。
章致拙能怎么办,总不能说人家没家吧,服了软道:“是我的错,不该这么说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一回吧。”
顾彦汝瞥了他一眼,心里砸吧了下,总有股阴阳怪气的味儿。“你那话本出到第四册了,等到了京城再给你银子。”
对哦,人家还是金主爸爸,那就更不能怼了。
章致拙嘿嘿一笑,故作憨厚道:“不着急,不着急,还望您多多指点,让我的话本更上一层楼啊。”
顾彦汝体会出来了,刚刚他确实是在讽刺自己,便开口道:“别,您那破书,我怕指点了伤自个儿眼。”
章致拙最不能忍的便是有人诋毁他的书,那是普通的书吗?
那是他章致拙用他的节操为墨,写下的书!犯他话本者,虽是金主爸爸,也要让他好看!
章致拙气呼呼地扔下手里的行李,嗷嗷地朝顾彦汝身上扑去,要让他为自己不当的言行付出惨烈的代价!
二人嬉戏打闹了一会儿才去各自歇息了。第二日,便乘着船,往京杭大运河的开去,这回中途可不下船,得一股脑儿坐俩月的船。
岁月骛过,山陵浸远。
京城静默伫立,等着远归的游子。在江南时还是红枫飒飒,太阳将成熟的一切焙得更成熟,枫叶像一团团赭色的火,一路艳烧到天边,留下好闻的淡淡焦味。
哺一下船,章致拙便觉得一股寒气直愣愣从脚底冲上脑袋,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骨骼肌不由自主地颤抖。
已是小年了,码头上的行船都稀疏不少,人人都步履匆匆,赶着回家过年。等候多时的小厮已牵来一匹高头骏马,顾彦汝潇洒地翻身而上,朝章致拙略一点头便骑着马儿快步离去。
为什么不扬鞭策马奔腾?京城内禁止纵马,易伤人。
章致拙看码头这儿没人接他回家,不由得感到一股心酸,一个人孤零零地喊了人将行李送到章家,一个人孤零零地招了辆驴车,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章家。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章致拙悲愤,凭什么都没一个人来接好久没见的他,真是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章致拙气呼呼地跑进正堂,发现琳姐儿哭的喘不上气儿,伏在沈氏怀里,身子都抽抽了。沈氏也流着泪,一只手轻柔地拍着琳姐儿的背;安哥儿坐在一旁拿袖子抹泪;就连章则淮都双眼通红,神情激动。
章致拙惊了,“这是咋了?这亲不结了?还是李珏那小子出了差错?”章致拙懵逼三连问。
四人这才看见章致拙已到了,没人瞧见便罢了,若是有人在场,哭得如此狼狈还真突然有些尴尬。
安哥儿讪讪地清了清嗓子,问道:“哥哥,你怎么回来了?”章致拙顾不得回答这个,双眼炯炯盯着琳姐儿。
沈氏拿帕子抹了脸,也有些尴尬,道:“拙哥儿,竟忘了你今日到家,也没去码头接你。家里也没啥事儿,一切都好,只是琳姐儿即将出门,一时感慨忘情,倒失了体面。”
章致拙听完缘由,这才放下心来,又调皮地冲着琳姐儿做搞怪表情。琳姐儿本有些情难自制,又见到章致拙难得的逗趣表情,又哭又笑的,神情扭曲。
章致拙吓了一跳,忙问道:“姐姐,你不会是哭得脸上抽筋了吧,怎如此难看?若有不适,可得尽早找大夫瞧瞧。”
好了,瞬间好了。琳姐儿将糊满泪水的帕子扔给章致拙,面色平静从容,步履端庄地去往后院洗漱净面。
沈氏也嗔怪地瞪了一眼章致拙,心道,哪有这样说女孩儿的,日后娶了媳妇可如何是好。
向晚,章家一行人为给章致拙补一补失落感,特意去了泰丰楼点了一桌子好菜给他接风洗尘。李珏、林毅轩也知道今日章致拙回家,一同赴宴。
李大志瞧见游学归来的章致拙,心中惊诧。短短一年功夫,先前还显稚气的拙哥儿,现下瞧着已大有变化,眸若清泉,才气内敛,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章致拙过了年便十六了,已有些青年人的姿态,个头也高了不少,琳姐儿不能再拿这点来嘲笑他了。
众人酒酣脑热,开怀畅饮,李珏还邀了众人去他家园子投壶下棋打麻将。好一阵玩乐,章致拙醉眼朦胧,迷迷糊糊地靠在轩哥儿身边,要再来点骰子就有前世ktv内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