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乃是裘千仞生平功力所聚,当然非同小可。陈恕只觉呼吸一滞,刚使到一半的“花前月下”再也递不出去。裘千仞此掌太快,想要以降龙十八掌自保也已经来不及。一时之间,情势凶险之极。
忽听清叱一声,小龙女奋不顾身地挺剑疾刺。她情急之下,这一剑平直凌厉,但自身却是门户大开。裘千仞冷笑一声,蓦地里横移三尺,避过她这一剑,反手一掌却是按向她顶门。小龙女无可回避,微微一笑,向陈恕瞧了一眼,心想你两次舍命救我,就用这条命来还吧。
陈恕心中急怒,大吼一声,抢上前将她抱住猛地向前跃出,这甬道中空间狭窄,腾挪不开,轰地一声,两人被掌风激荡,同时重重地撞在墙壁之上。
洪凌波瞧得大急,却知道自己这点本事上去相助也没用。见林朝英一脸漠然,只得向李莫愁道:“师父,你想想办法啊!”
李莫愁哼了一声,别说她毫无办法,就是有办法,也不可能帮助陈恕二人。
裘千仞见这对小家伙为救彼此,竟是不顾性命,两度在他掌下险死还生。不由眉头大皱,抢上一步,双掌齐出,掌势将地上的二人笼罩其中。这一掌速度不快,但劲力庞大无匹,只听得呼呼声响,宛如狂风横卷,威势惊人。
陈恕正将小龙女扶起,再无余力抵敌,心知林朝英若真不出手,绝无幸免之理。他满腔雄心全消,心中微叹,低下头来瞧着小龙女。四目相对,这生死关头,忽然间心意互通。小龙女宛如古井清潭的心底荡开一圈涟漪,暗想道:“能和他一起死去,心里竟感到平静安乐。这就是师姐常说的情之一物么?”见陈恕眼中情意流露,心中怦怦乱跳,竟在这关头体会到了情爱的滋味。羞喜交集、却又微感苦涩。
蓦然间,忽听林朝英大喝道:“花前月下!”
这是她第三次喊这一招,陈恕一直听她所喊出招,条件反射地提剑刺出。小龙女对祖师婆婆的号令自然遵从,也跟着出招。两人剑虽刺出,却均知无力挡住袭千仞这等凶猛的掌势,仍是互相凝望,眼神交会,却胜过言语交流。
然而此时情意交融、心意缠绵,却自知将死,甜蜜中带着苦涩,正恰好符合了林朝英创造这剑法时的心境。剑法的威力顿时发挥出来,两人剑势竟是天衣无缝、浑然一体。这玉女素心剑本就互相融合弥补,在心意相通之下,剑招顿时毫无破绽,一片光华般挥洒出来。裘千仞陡见这两人剑法使将出来,竟是达到了浑然天成的境界,不由大惊,眼见自己这两掌击去,虽然或许能以强大内力击毙这两人,但自己这双肉掌却毫无幸免余地,绝对会被割断。
他又怎会用双掌换这两人性命,连忙撤掌后退。陈恕二人死里逃生,都不由又惊又喜,互相望了一眼。却听林朝英叫道:“临风赏月!”
双剑齐出,陈恕之前使剑之时,还担心自己没学过玉女素心剑法,不知道如何配合。但此时这一招使出来,才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路剑法根本不需要刻意配合,只需要按招使剑,招式自然相互整合弥补。他心中不禁又惊又叹,林朝英创出这路神奇剑法,足可见其用情之深。其每一招均是为王重阳而创,最细小的破绽也替他弥补上,此番情意只怕足以令金石为开了。
这招临风赏月,两人剑招轻妙洒脱,意境缠绵,仿佛一对情侣并肩月色之下,漫步轻风之中一般。洪凌波看得如醉如痴,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裘千仞身在局中,看来却是另一番景象,只觉两人剑法忽然间精妙绝伦,连陈恕的剑法中也找不出半点破绽,不禁又惊又怒,不敢硬接,连退几步。
林朝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又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喊出“抚琴吹箫”“风雨同舟”“西窗夜话”三招。
此时陈恕和小龙女信心大增,玉女素心剑法的威力更进一步发挥出来。裘千仞连退几步,已经靠在一边墙壁上。只听哧地一声,小龙女长剑直刺,贴在他的肩头刺在壁上。若非他功力卓绝,硬生生挪开数寸,这肩上已经中剑。
只听林朝英又叫道:“举案齐眉!”
小龙女听到这一招的名字,脸现红晕,心中喜悦羞涩。但剑招却是毫不迟疑,裘千仞挥掌欲挡,但觉对方剑式连绵清绝,自己竟完全看不透。他长叹一声,垂手叫道:“林女侠,这一场是我输了。”
小龙女此时心中本不想与人争斗,听他认输,便停下了剑。陈恕也跟着住手,林朝英却是瞧得目不转睛,她面上戴纱,看不清神情,只是眼神却似乎又是欣喜,又是失落。听得裘千仞认输,却似乎大为扫兴,冷冷地道:“堂堂铁掌帮主,听说你口口声声,不将五绝放在眼里,就这点本事么?”
裘千仞怒道:“以多胜少,我又是空手对敌,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约期再战如何?”他虽然战败,但毕竟自恃身份,却不肯服软。
林朝英冷笑几声,说道:“好个铁掌帮主,我看不如改名铁脸帮主得了。”
裘千仞面上微热,朗声道:“不错,林女侠这路剑法确实是精妙无比,我裘千仞今天输得不冤!三个月之后,我在衡阳回雁楼再领教这路神剑如何?”
林朝英缓缓道:“首先你要知道,赢你的并不是我林朝英,而是这两个孩儿。你裘千仞,虽然武功过得去,但却毫无宗师气度,又如何与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争雄?更不用说……”
她摇了摇头,淡淡道:“罢了,我今天也不想取你性命。你订什么三月之约,也无非是怕我追究你擅闯古墓之罪。其实这一点倒是其次,关键是你身负绝世武功,却去替鞑子效力,祸害国家民族,这一点罪不可恕!”
裘千仞又惊又怒,嘴角微微冷笑,双掌却是暗暗运功,便欲陡施杀手,向旁边的小龙女暗下毒手。
林朝英却忽地眼睛一瞪,喝道:“你用不着害怕,虽然你有死罪,但今天是大喜之日,我不想杀人,乖乖地滚出去罢!”
裘千仞心中一喜,也不再多说,抱了抱拳,转身就走。既然林朝英答允让他出墓,机关自然会打开。
解决了裘千仞的事情,林朝英双目如电,又向李莫愁射来。后者入墓之时林朝英已经“死去”,但经常拜她画像,师父又经常讲述祖师事迹,今日见到她威严英风的形象,心中自然畏惧,不免忐忑不安。
林朝英缓缓道:“李莫愁,你第一条罪,勾结外敌,谋害同门。第二条罪,残暴无度,滥杀无辜。第三条罪,是非不分,助纣为虐。你服不服?”
李莫愁脸色微变,阴晴不定,最后缓缓摇头,淡淡道:“纵有千般罪名又如何?我做事问心无愧,从不后悔,师祖要取李莫愁性命,请下手就是。”
林朝英冷笑道:“好个问心无愧!”举起手掌,就欲击落。
洪凌波咚地一声跪下地来,求道:“祖……祖师婆婆,您大人大量,放过我师父,好么?她……她也是可怜之人啊!”
小龙女初尝情之滋味,只觉心中一片喜悦宁静,见洪凌波伏地哭泣,李莫愁闭目怆然,心里不禁不忍。出言替她们求情道:“祖师婆婆,请饶过师姐这次罢。”
陈恕虽然不值李莫愁所作所为,但冲着洪凌波,也得替她求一份情,微笑道:“祖师婆婆,您大人大量,今天先放过了莫愁师姐。且看她将来作为,古墓弟子如今也就这么几个,您看在龙姑娘面子上,就放她一马吧。”
林朝英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你这小子,一口一个祖师婆婆,我可不认你这徒孙!”
陈恕笑吟吟地道:“你不认没关系,祖师婆婆在我心里就行了。您今日恩情,陈恕永生难忘。”
这番话真心实意,这么快能让小龙女这冰雪般的姑娘动情,全靠林朝英这逼剑之法。用生死相逼,加上玉女素心剑的奇妙心境,方才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