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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姨娘眼神扫过那两个年轻媳妇,然后冷声问那还坐在桌边的几个妈子道,“见大小姐来了竟还站着,这是哪家的奶奶呢,”她不提自己,只拿石寻雪做着由头发问。
那些妈子喝得醉醺醺得,往日心里的那些子顾忌现今也只剩了两三分,听张姨娘这样说了,竟然还吊儿郎当地道,“奴婢先问过大小姐安了,只是近来天气冷奴婢便发了旧病,膝腿不适,恐怕不能起来给大小姐行礼了。”
徐妈敢如此无礼,还是因为她的姐姐是石景浩的奶娘,她往日里借着她姐姐的名头不知有多威风。徐妈姐妹是石家家生子,徐妈姐姐因为喂过石景浩几口奶在卫氏和石景浩跟前有些体面,徐妈也因为姐姐的关系嫁给了一个管事,从此也掌了点肥差。后来石良涣外放到了平城做知县,她本不在随性名单里,但三房人一走不知何时才回来,她留在洛阳石家久了她姐姐那点子体面也不知能撑到何时。徐妈是个心气高的,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哪里肯留在洛阳做个普通妈子?于是她便托了她姐姐去求了夫人,将她们夫妇也带来了平城。
在平城的这十年里,徐妈也因为她姐姐的关系得了厨房管事妈子的肥差,不知有多威风。明面上是奴仆,却过的比主子也差不了多少。
就像今天这一遭,莫以为只是个例,其实日日都是如此。这时候的人家,除了乡下土里抛食的人们,都是一天两餐,其余时间若是饿了也就是吃点点心什么的。
点心这种甜物吃一两块还行,多了便腻味,甚至还会反胃,所以就算是吃也不会吃多少,可以说是除了两餐正餐,基本上是不吃什么的。但是这些妈子呢,自己管着厨房,饿了就径自拿了厨房食材做了吃,鸡鸭鱼肉吃的比主子还勤。
知县府用饭的规矩并不像宫廷、高门里那样严谨,菜单都是定下来的。因此,除了主子忽然想吃什么菜特意点了那道菜,都是由厨房里的下人自己做主决定的。因此,能够动手脚贪墨的地方就更多了。
可能一只鸡,做主子的菜里只用了些鸡胸肉,其他的就全给这些妈子自个儿吃了,可记在账上的,却是主子们用了一整只鸡。这样进的食材就更多,而且自己还吃的满嘴流油。更有些是主子根本没吃到的,进了她们的口,却也给记在账本上由主子来买单了。
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可以说厨房的账上,水分实在太大,任谁当了厨房的差,没多久就富得流油。
张姨娘本来不管家,自然不太知道石家这些事,但她自己本就是官宦人家,虽然娘家官职并不高,但哪家富贵人家多少都有这样的弊端,这是无法杜绝的潜规矩,她心中也清楚。但是再清楚,她也要将厨房大清洗一番。起码徐妈一干人等她要拔出掉。这些都是卫氏的人,她可不想把厨房这种重要地方交给卫氏的人来掌管。
张姨娘这些小心思暂且不说,眼前这些妈子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徐妈没有顾忌,堂而皇之的仗着姐姐的体面在石寻雪和张姨娘跟前逞威风,可别的妈子就没这样过硬的关系了,她们虽然也有些小依仗,但到底不敢做的太过份了,因此心底再不乐意,还是起身敷衍了行了个礼。
石寻雪娟丽的秀颜微微泛冷,只是因为年幼且又是个姑娘家,这些个妇人不将她看在眼里,看出她心中的怒气心底却浑不在意。
“我竟不知徐妈身子这么差,竟然连起身都不能,面上看起来挺康健的啊。”
院内众人听着石寻雪的话,下意识都齐齐‘唰唰’的将目光移到了徐妈身上。
徐妈虽叫着徐妈,其实年纪也不是很大,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徐妈中等偏高的身高,比起石寻雪来要高一个头,年纪不老却很有些发福。水桶腰,宽肩膀,看起来格外壮硕。尤其是那张脸,像个发面饼一样大。此刻也不知是因为狗肉火锅的辛辣还是因为醉意的缘故,脸上红润润的泛着油光,看起来气色好得不得了。
众人嘴角抽了抽,就这样红光满面的人还说自己身子骨差,那天下间真是没有健康人了。
要说病,大小姐看起来倒有些病恹恹的,秀美的脸蛋有些苍白,身子骨又纤细,瞅着像是一阵大风就能给吹跑喽。
偏偏徐妈无动于衷,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厚着脸皮地说:“奴婢这是虚胖,别看奴婢看起来挺结实的,其实体力差得很呢,腰腿也不好,本来大夫说是该是躺在床上好好修养的,只是奴婢哪有的空闲子呢,还要负责厨房那一堆鸡毛蒜皮的事情,也只能勉强起身给主子准备饭食呀。”
这话一出,众人都无语了。别说厨房里的那些日夜相处的人了,便是外人瞧着也看得出她日子过的是享福的,哪有她说得半分辛苦?
张姨娘接着石寻雪的话质问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就用饭了?咱们知县府里有奴仆比主子还要先一步用饭的规矩吗?!”
张姨娘严厉的态度落在徐妈耳中就跟放气一样,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继续吊儿郎当地说:“瞧张姨奶奶说的,奴婢这是因着大夫说要进补调养,不然身子受不住。正好得了块狗肉,这才趁着新鲜赶紧做了,不然误了时辰狗肉也就没效了。本该是奴婢自个儿吃的,只是大家正好在一处,奴婢也不好独享,这才叫了几个伙伴一起吃了。却不想叫大小姐和姨奶奶瞧着了,倒让姨奶奶误会不懂规矩了。”
徐妈也会做人,一道把那几个妈子一并开脱了出去。这下子,那几个妈子承了情,也得开始帮她说话了。
“是啊,姨奶奶误会了,奴婢们不是偷懒自己享乐,是正好赶巧了。”
张姨娘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什么好话都给她们说尽了,愣是将她说的无话可说。如何再继续追究下去?
张姨娘思忖着,还未想出个理由了,却听身旁石寻雪说话了。
“方才我房里的曼安过来拿燕窝,却是哭着回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妈几人互视一眼,不禁笑了,这大小姐到底是嫩着了。
“大小姐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怀疑奴婢们欺负人了?”一个穿着棕黄上衣褐色下裳短褐的妇人尖利地叫道,仿佛石寻雪冤枉了她似的。
“就是呀,就算是大小姐也不能随意污蔑人啊,大小姐房里的丫头到厨房来拿东西,咱们欢迎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欺负她。”
张姨娘和石寻雪是一条船上的,自然不能见石寻雪势单力薄的和这些妇人争执,连忙帮声。
“你们嚷什么,大小姐不过是问你们,你们一通噼里啪啦的抢话是想干嘛?!”
这几人都是老油子了,自然不能给了张姨娘话柄,见状连忙虚情假意的请罪说:“奴婢们这是气急了,一时没能稳住情绪,请大小姐莫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