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蹙眉乘车,望着前赴后继,舍生忘死攻打蜀军大寨的将士们,一颗心就像从投石车里不断抛出的巨石般沉重。整整三天的时间,他的十万大军依然没能叩开那扇坚固的寨门,攻破那与山林紧密相连的木栅寨墙。
兵马的损耗虽然巨大,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司马懿带来了二十万大军救援雍、凉二州;加上夏侯渊、张郃麾下原有的兵马,总计达到了三十余万之众!
然而,驻扎在下卞、天水、南安等郡的八万兵马,教诸葛亮消灭了一大半;还连累羌人的十五万大军,几乎全军尽墨。西凉虽尚有六万雄兵,但自从司马懿收到龙小宝与马超奇袭陇右的战报后,他便隐隐觉得这六万西凉战骑,怕是也要就此灰飞烟灭了。[]
日前,他给了张郃五万兵去解西凉之危,可是至今却没有半点儿消息传回。司马懿真的很想亲自提兵去会一会那个曾经把千军万马中把刀架在曹操脖子上的妖孽,但是他必须要尽快打开通往汉中的道路,切断蜀军的粮道,掐死诸葛亮的咽喉!
所以,他只能将优势兵力全部投入到街亭的战场上!
只可惜,那个并不算威名赫赫的王平,就像一块无比坚硬的礁石,稳稳地挡在他的面前,任凭十万魏兵似汹涌的波涛,山呼海啸般的一浪高过一浪的不断进攻,依然固我,仿佛深深地扎进了厚重的大地,巍然不动,寸步不移!
司马懿清楚的知道,这场战斗并不是他与王平之间的对抗;而是他与诸葛亮之间的斗智斗勇。没有那个每常自比管仲、乐毅的一介村夫在幕后出谋划策,司马懿相信就算王平真的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他也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把这块石头砸个稀巴烂!
蜀军大寨中有五万精兵;不远处的列柳城还有高翔率领的两万骁骑;其实没有诸葛亮的话,这七万蜀军在司马懿看来只是他的囊中之物。就算是诸葛亮躲在那座该死的营寨中的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筹划着阴谋诡计,只要再给司马懿两三万精兵,他仍然有信心一举拿下街亭!
斜谷中,的确还有孙礼率领的三万伏兵;陈仓、安定也屯扎着两万兵马;但司马懿不敢用!
那个在民间百姓的口中早已似成妖孽的家伙,此时应该正在西凉与张郃、郭淮相拒——司马懿可从没指望那个所谓的西凉第一猛将的韩德,能有这个实力与宝哥、马超叫板——但谁能担保那个绝非常理可以度之的妖孽会不会突然出现在安定城下,狠狠在自己的屁股后面放上一把火,绝了自己的归路!
还有一个让司马懿不敢轻举妄动的大隐患,始终如一团沉重的乌云压在他的心头,令他每一思及,就会生出一丝窒息的惶恐!
那些南疆的蛮族人究竟躲在哪里?!
连续三天,几乎昼夜不停的凶猛进攻,司马懿没有看到一个蛮兵出现在战场上;只是每当黑夜降临的时候,他的大营总会遭到毒虫猛兽的攻击。但这些并不是南蛮军的主力,只不过是传闻中南疆那些驱虎逐狼的妖人在作祟!
即便如此,这些山林真正的主人也给司马懿制造了极大的麻烦……
司马懿的反应很快,第一次遭受大群野兽莫名其妙的攻击后,他便做出了有力的对策,加强了弓箭手与营寨外围的防御力度。猛兽无法越过插满了尖锐木桩的壕沟,密集布防的鹿角和铁蒺藜;但是第二个夜晚,就有数之不尽的老鼠和毒蛇恶蝎直接从地底下钻了出来,随即直接钻进了魏兵臭烘烘的被窝!
整整一夜的惊恐哀号,中毒之后的痛苦呻吟,几乎没有停顿;而蜀军唯一一次的主动出击,也同时在魏军营寨外兴高采烈地打响。司马懿总不能下令一把火将自家的营寨彻底烧成灰烬,因此只能瞪着眼睛调兵遣将与堵在大寨外的蜀军死掐。至于老窝里不计其数,上蹿下跳,见人就咬,吞食粮草,疯狂的害虫们,可怜的魏兵只能用火把、军器,挥汗如雨,气喘吁吁地拼命驱赶,折腾了一宿“人兽大战”!
这一夜,魏军的损失是异常惨重的!
成千上万的士卒浑身乌黑的死去!
所有的军帐几乎都是千疮百孔;所有囤积的粮草就像被传说中的太古神兽饕餮洗礼过一样,所剩无几!
司马懿疲惫不堪的下令从陈仓、安定紧急征调粮草辎重;又令将所有中毒身亡的军士尽皆火化。天气酷热,异常干燥,他可不想十万大军因为一场可怕的“瘟疫”而尽皆变成猛兽的粪便,蚊虫乌蝇繁衍后代的“乐土”!
第三天,魏军加深了大寨外围沟壑的深度,并且注满了冷油,加派了军士守护;然后司马懿将满腔的怒火一齐倾泻到蜀军的营寨,发动了洪水般凶猛无俦的攻势!
魏兵是怒火滔天,蜀军是以逸待劳;小小的街亭在血与火的无情摧残下变成了人间炼狱!
成千上万的血性男儿此起彼伏的倒下,冰冷的尸体铺满了蜀军大寨的内外,大地因此而染上了一层恐怖的暗红色!
没有人退缩,没有人畏惧,冷酷无情的战场将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尽皆变成了野兽!
然而,这场从清晨延续到黄昏的大战,依旧没能让司马懿实现攻取街亭的愿望;尽管七万蜀军已经伤亡了一半,魏兵的战旗还是无法插上街亭那并不算高的山头!
司马懿的内心越来越不安,本能的感觉让他生出了一丝不祥之兆……
一名大将身背数箭,盔甲上沾满了暗红的血迹,朝着司马懿拍马而来——那是魏军的先锋牛金。这是一个忠勇之士,每逢出战,必会身先士卒。司马懿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的爱将疾驰而来,暗自叹息先锋部队恐怕是撑不住了。
牛金虽然中了数箭,但都没有伤在要害之处;加上他身披重铠,所受的只是一些皮外伤,所以这名憨直勇猛的大将虽是血染征袍,但依旧精神抖擞,声音洪亮地说道:“禀大都督,前锋军伤亡过重,可否以中军替换,继续攻打?”
司马懿不动声色地问道:“蜀军伤亡如何?”
牛金挺直了腰杆,大声答道:“彼军伤亡过半,防线已是摇摇欲坠;若以生力军施以强攻,蜀寨必破矣!”
司马懿喝道:“好!吾将中军尽付与汝;破寨之后,汝当为首功!”牛金奋然领命,提刀骤马而去;司马懿令传令官挥动令旗,教军士吹角击鼓。
四万中军,倾巢而出,在牛金染血长刀的指挥下,向蜀军营寨呐喊冲去,杀声响彻云霄!
凌统用力拔掉腰间所中的铁脊箭,剧烈的疼痛令他不禁浑身一颤,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撕下一条内衣,狠狠扎在腰间,勒紧伤口,大声道:“披甲!”左右军士连忙为其穿好衣甲,敬畏的望着好像铁打一般的白袍小将。
王平沉稳地屹立在寨墙的哨楼上,平静地望着如海啸般奔腾而来的魏兵,沾满污血的黝黑脸庞如一块坚硬的花岗石,眉梢都没有跳动一下。
他是领军的大将;他宽厚的脊背支撑着所有浴血奋战的蜀军坚守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