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人一样,年事一高,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
“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得开始为晚上的约会做准备了。”郦鄞披着一件印花绸坎肩走出来,顺手提走了梁旬易买回来的一袋子书,“尹先生刚刚来过电话,他把晚餐时间推迟了半小时。”
“幸好不是提前了半小时,不然可有的忙了。”
茶房送了凉水来,梁旬易喝了一口,差高绪如把他送到二楼去洗澡。高绪如给他脱了衣裤,把他赤裸的身体抱到沐浴椅上放好,尽量不去看他的下半身。梁旬易搂着他的脖子,即使侧着身也能感受到高绪如的心在胸腔里咚咚跳动。
忽地,梁旬易又想起了高绪如在书店门口说的话,顿时心乱如麻,五脏六腑都像着了火似的发起烧来,恨不得把脸埋在他胸前。
高绪如没有多话,神宁气平地放下垂帘,在帘外稍作停留。遮掩在绸纱后面的梁旬易只余一道倩影,透过纱帘看去,浴室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夕阳色。高绪如手心里还留着梁旬易皮肤的温度和触感,鼻尖前似乎还萦绕着对方身上的皂花香。。。。。。这下他不再假装平静了,他收拢掌心、屏住呼吸,似乎这样就能把感觉和香味留住。
梁旬易洗澡时,高绪如回房间坐了会儿,翻开杂志细读那篇专访。他凝视着写在手心里的车牌号,愁眉不展地回忆关于那辆福特的细节,最后他用记号笔将这串号码誊在了文章的标题旁边。
第18章尹惠祯
沐浴后,郦鄞开始为梁旬易遴选出席夜宴的着装,高绪如则负责帮他穿脱。梁旬易穿了件崭新的金色束腰短上衣,就是前几天他去商场买的那件,这衣服衬得他真是雅量非凡。三者在帽子选择上出现了分歧,觉得鸭舌帽不够典雅,而圆帽戴上后又像铁路工人。接着再是选领巾、挑皮鞋、择腰带,前后忙活了将近一个钟头才整装完毕。
出发前一小时,梁旬易留在二楼休整,高绪如打扮一新,去餐厅提前吃晚饭,与他同桌而食的是郦鄞。厨师为他们准备了薄煎饼、裹在奶油里的鱼子酱,以及肉质酥香的烤鹌鹑,为了不误事,高绪如只喝了一点柳橙汁。餐桌上,高绪如把鱼子剥出来放到盘子里,对郦鄞说:“看得出来,梁旬易对即将要去做的那件事很上心。”
“当然。”郦鄞把果酱抹在煎饼上,卷了起来,“因为他的约会对象是尹惠祯。”
高绪如捏着勺柄转了转,心里虽然吃味,但没表现出来:“尹惠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这人来头可大呢,他是中央政务院的助理大臣,负责外交使团安全。梁旬易同他打交道,就是在跟政府做生意。”
“就这样,没别的了?”
郦鄞审视着高绪如,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过后,她用刀把卷饼切碎,说:“这么跟你讲吧,尹惠祯和你很像。我不是指长相上面,我是指某个地方。。。。。。某个地方很相似,就比如你们都是金发、碧眼、高大英俊的男士,举手投足都具有绅士气派。你还记得你第一天来面试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话吗?”
“那天你说了很多话。”高绪如摊开手。
“我说‘老板可能会聘用你,因为你的长相符合他的喜好’,记得吗?”郦鄞点了点手指,“这是梁旬易的一点小癖好,他偏爱这种五官,就像你,就像尹惠祯,就像他曾经交往过的人。”
高绪如把拿着调羹的手放下,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郦鄞:“一言以蔽之,就是他看中了我这张脸?”
“不言而喻。而且他还跟我说过,说在他相处过的这么多人中,只有你会让他产生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譬如烦躁和伤感。总之你很特别,高绪如,梁旬易甚至觉得以前在哪见过你。”
“但是他忘了对吗?”高绪如还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眼神却忧伤多了。
朗姆酒倒进了敞口杯,郦鄞默默注视着琥珀色的液体越升越高,眼睛很久才眨动一次:“他忘记太多事了。”
“好吧。”高绪如慢慢收拾好盘碟,决定今天这顿饭就到这儿了,“也就是说,他与很多人来往,和其中一个叫尹惠祯的人关系密切?”
郦鄞抿了一小口甜丝丝的酒,挑起眼梢瞧了高绪如一眼,像是在责怪他心思不够细腻。郦鄞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善意地微笑着低声说:“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梁旬易喜欢他,对他动心了。”
猛然间,高绪如浑身一震,如遭电击。郦鄞用轻柔有力的声音说出的那些话,顿使高绪如双手冰凉,两耳发烧,心尖一阵阵寒战,差点连牙齿都发抖了。不过面对郦鄞他不能失态,只好装出像听到了一个好八卦后的轻松愉悦来,心照不宣地和郦鄞对了个眼神,玩笑说:“我想我懂了。。。。。。是啊,他动情了。。。。。。”
高绪如没了胃口,起身离席而去。他回到自己的卧房,关上门,走到开敞的阳台上去吹风,撑着栏杆,一直沉默。
虽然高绪如一次次告诫自己时间总会过去,人心和世事都是难料的,但当他听到梁旬易倾心他人的消息后依然会哀憾交加。远处青山迤逦,霞照西沉,他遥望着红日不禁悲从中来,心道:圣母娘娘你昏愦不灵,有缘千里来相会,无情对面不相逢,如今你既要鸳鸯重合并,又要鸳鸯断了情,你究竟是在作何调停?
在心里吐了苦水、怨过神明后,他稍微好受了点。高绪如把眼眶边的一点湿泪抹去,重振精神,决定先过了今晚再说。
衣帽间里,梁旬易瞟着壁镜中的自己,还想整理一下领结,忽然看见梁闻生晃着两手走了进来:“爸爸,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梁旬易摆弄着领巾上的钻石别针,看儿子从他身边经过,坐在了对面的沙发扶手上。
梁闻生直视着父亲的眼睛,认真道:“如果我游泳考试拿了满分,可以不去上空手道课吗?”
梁旬易拒绝了他的请求:“你没有选择,知道吗?吴芮帅先生是很有实力的空手道教练,你必须要学这门课,这样才能文武双全,不会被欺负。”
见沟通无望,梁闻生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抿了抿嘴巴,从扶手上跳下来,朝门口大步走去:“随便了。”
“闻生。”梁旬易抬臂拦住他,把他搂进怀里,“我只是为你做最好的打算,你懂我意思吗?”
“嗯。我知道。”梁闻生挨在父亲肩上闷声闷气地答应了一声。
梁旬易看了看表,在儿子背上拍了几下:“晚上我要到外面用餐,就在梅津饭店,你换身衣服跟我一块儿去吧。”
“是和尹惠祯吗?”
“是的。”
梁闻生很少有忤逆他爹的时候,但在这件事上,他固执己见:“我不去,我宁愿多上半小时空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