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鸣芳一招手,士兵们抬起周宪章就跑。
周宪章狂呼:“罗鸣芳,你个王八蛋,赵小满才十五岁!他才十五岁……罗鸣芳,放开我……”
罗鸣芳咬牙说道:“打仗就要死人!”
“王八蛋!赵小满不能死!”周宪章大叫。
罗鸣芳再不吭声,招呼士兵们狂奔而去。
身后,如潮的枪声越来越远,渐渐地平息了下去,不时还有零星枪声,打破秋夜的宁静。
周宪章再也喊不出来了,他的嗓子哑了。
菩提树离他越来越远,树下的姝儿,变成了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影子。
“姝儿!”周宪章的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片黑暗。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
西历94年9月24日,养心殿。
爱新觉罗栽湉端坐龙椅之上,眯缝着眼睛。
正对龙椅的大殿正门口,秋日的阳光斜射进来,有些刺眼。
栽湉的眼睛半睁半合,不仅仅是因为阳光刺眼,更为直接的原因是,他不愿意见大殿里的群臣。更并不愿意见,坐在他侧下首的恭亲王。
今年刚满二十三岁的栽湉已经当了十九的皇帝,然而,被百姓尊称为光绪帝的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万乘之尊的荣耀与权威。
他的脚底下站满了毕恭毕敬的大臣,这些大臣们的恭敬,很是做作,就连紫禁城里的太监也得出来,大臣们是在用所谓的“恭敬”,掩饰他们对皇帝的藐视。
大清国真正的主宰者从来不上朝,那个人住在紫禁城外的园子里,那座园子有一条人工河与紫禁城相连。
在光绪眼里,那条人工河,是一条拴在风筝上的线,他是风筝,那个人住在园子里,牢牢地牵着那条线。
作为君主,他必须行得正坐得端,而作为一个风筝,他身不由己,只能随风飘摇。
这是一次御前会议,然而,主持会议的人不在大殿里,而在园子里!
大殿里的群臣鸦雀无声,恭亲王奕訢靠在座椅上望着头顶上养心殿的大梁,像是在欣赏那巧夺天工的建造技艺。他是光绪帝的伯父,有资格落座。
他们在笑话!
光绪帝是主战派,太后是主和派。
主战派的领袖是户部尚书翁同龢,他的背后是一群没有实权的台谏清流。
主和派的领袖是北洋大臣李鸿章,他的背后是手握兵权的将领们,以及地方洋务大臣。
光绪帝主战,不仅仅因为有他的师傅做后盾,更为深层的原因是,他要和那个园子里的人斗上一斗!
那个人是他名义上的母后,在这个以孝道治天下的国度里,母后拥有先天的强势地位,更何况,大清国的律法为这位母后铺平了干政的道路——垂帘听政!
光绪已经二十三岁,按照祖制,从十八岁起,他就应该亲政。
然而,在这个把祖制奉为法典的国度里,这个把因循守旧视为美德的朝廷上,在垂帘听政这个问题上,竟然与时俱进锐意改革——垂帘听政变成了垂帘训政!
从听政到训政,那个名义上的母后,依旧牢牢地握着风筝线。